站在轮船的甲板上,陆秀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杜雪怀目送她离开的那一幕。他把肉肉背在胸前,左手牵雪球,右手拉毛团,远远望去就像拖儿带女的小媳妇。想起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睛,想起他和孩子的身影一点点在视线中模糊不见的模样,她就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发紧。
其实,留在美国的他,并不会比她轻松。他既要照顾三个孩子,还要兼顾公司的生意,甚至还要主持影城的建设,加上又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报仇,估计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甲板上风大,夫人,回房间吧。”说话的是杜雪怀派给她的保镖。虽然她说了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杜雪怀还是坚持给她配了四个人高马大的白人保镖。为了他们能够适应中国的生活,甚至还强逼着他们学了两个月的汉语,把四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看着他们,陆秀不由自主想到了当初过来时带着的四位保镖,希望眼前这四个白人小伙的运气比他们的前辈好。
“嗨!好巧啊!”她正想转身回房,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回头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用围巾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
感受到她的目光,少年扯下围巾,露出一张笑容满面的脸。
看到那张脸,陆秀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当场:“朱横!”她的第一反应是想把他送回岸上,目光落到远方已经变成了一线的地平线后,瞬间蔫了。
“你不是应该在哈佛上学吗?”算算时间,哈佛应该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
朱横一边把自己的大围巾一圈圈往陆秀的脖子上缠,一边笑着答:“我办理了休学,我陪你回去。”
“你疯了?”陆秀感觉一阵气急,“你不能跟我回去!你有你自己的使命!”
朱横依旧笑容满面:“你应该知道一切都取决于我自己,只要我不愿意,就算我留在美国,也一样可以一事无成。”
“oh,*!”陆秀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果然,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朱横旁若无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是说只会在国内呆一年吗?一年后,我还可以继续回去求学。”
事已至此,陆秀还能说什么呢?她虽然很想直接把朱横从甲板上丢下海,但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望了一眼越来越模糊的地平线,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
为了眼不见为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陆秀一直躲在房间里写东西。为了给接下来的行动提供理论支持,这一次,她把目标对准了研究日本国民性的《菊与刀》。这本书她只在大学的时候看过一遍,还好,为了完成日本文化的论文曾经仔细研究过书的内容。完全复制出来不可能,写出原著的大概意思还是能做到的。
确定了目标后,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沉浸到了《菊与刀》的世界。一直到轮船在上海靠岸的时候,依旧没从这种状态中回过神来。
为了方便照顾,回来之前,杜雪怀提前给上海这边发了电报。但迎接的场面的热烈程度依然远远超出了陆秀的预料。
看到眼前挥着国旗,举着横幅的人群的时候,陆秀第一反应还以为轮船上是不是隐藏着某个了不得的大人物,直到看到“热烈欢迎影后陆秀载誉归来”的横幅才猛然反应过来,人群热烈欢迎的对象竟然是她自己。习惯了在美国那边当透明人甚至全民公敌,突然间面对这样的场面,她还真有些回不过神来。
还算张汉声他们有眼色,虽然把普通人放到了她跟前,却把记者们远远堵在了外围,不然,看看记者们此刻仿佛饥饿的猛兽找到了猎物的眼神,如果不小心被他们堵住,一时半会儿根本不用指望脱身。
摆脱了热情的欢迎队伍后,陆秀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杜公馆。她早已从云明月寄去美国的信中得知,原本她从柳维棠那边抢来的小楼如今已经彻底成了妇联的总部。
杜公馆倒是没怎么变化,所有的一切都维持着原样,连雪球和毛团的婴儿床都还摆在当初他们离开前的位置。如果不是此刻孑然一身,她几乎要怀疑在美国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