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阁阁门紧闭二十日,君婼早给憋坏了,如今总算能恣意出门,看天气晴暖,在众人簇拥下闲逛到了后苑,坐在花亭中晒太阳。
服侍的人远远候着,只有锦绣陪侍在侧,君婼说一声坐,锦绣也不推辞,在君婼对面坐了,君婼瞧着她:“锦绣没有成亲吧?”
锦绣摇摇头,“皇后殿下,请勿告诉铭恩。”君婼微蹙了眉,“我不懂,锦绣为何如此?”锦绣一笑,“皇后殿下,奴婢可能暂时不说?”
君婼点头说可,“可是锦绣,铭恩他……”锦绣低了头,“他瘦了许多,昨夜里摘星都跟我说了,他曾大病一场……”
锦绣话语中带了哽咽,低了头再说不下去,君婼瞧着她:“既没有成亲,留下见见采月,对了,摘星的日子马上就定了,待摘星成亲后再走吧。”
锦绣抬头笑道,“皇后殿下盛情留我,我却不知好歹,只怕呆得久了,就没有勇气再离开。”君婼起身扶住她肩,“锦绣,既不舍就留下,我不明白,你为何偏要如此,唉,我允了你暂时不说……”
远远一声唤,君婼回头,皇上笑着走进,铭恩跟在身后,皇上笑道,“就知道君婼在此处,走吧,我们去梅花庵瞧瞧,再去趟延福宫,好些日子没去了。”君婼嗯一声,手交在皇上掌心,皇上牵了她手,低声说笑着出了花亭,铭恩看一眼锦绣,锦绣正定定看着冰雪融化的荷塘,铭恩忙忙跟了出来,皇上一回头:“不许跟来。”
铭恩站住了,瞧着帝后携手并肩越走越远,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唤一声锦绣,声音已是打颤,锦绣侧过脸看着他,脸上渐渐浮起笑容,“铭都知别来无恙吗?”她这样生分,铭恩措手不及,愣了愣方关切问道,“锦绣的夫君,待锦绣好吧?”
“很好。”锦绣重重点头,“他待我温和体贴,能体贴到我心里去,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温暖很自在很舒服……”锦绣说着声音渐低,一改爽朗,而是少见的柔和,她的笑容,似乎是在思念小别的夫君。
铭恩笑得恳切:“锦绣安好,我便放心了,只是锦绣日后出远门,让他跟着,别太逞强。知道吗?”殷殷如兄长一般的关切,锦绣鼻子一酸,又侧过头看向荷塘,铭恩又笑道,“天气依然寒冷,久坐水边容易风湿,锦绣回去歇着吧。福宁殿那儿还忙着,我先回去了。”
铭恩拱拱手转身出了花亭,锦绣没说话,侧身坐着,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打湿了衣襟上绣着的荷花,身后一位小黄门恭敬说道:“奉铭都知之命,护送锦绣姑姑回沉香阁。”
锦绣慌忙抹了抹眼泪,站起身说声走吧,皇后派来服侍的四名小宫女在前,铭恩派来的四名小黄门在后,前呼后拥回了沉香阁,摘星正等在阁门外,瞧见锦绣迎了上来,拉着手笑道:“做了几样小点,都是姑姑最爱吃的,公主刚打发人回来说了,午膳陪着皇上,夜里我们闭门欢宴,公主亲自下厨。”
说着话觑向锦绣,“姑姑眼睛红红的,可是哭过了?”锦绣拍她一下笑道,“是啊,都对我这样好,想到要走,自然要哭了。”摘星摇摇她手,“便留下嘛,今岁科举,让姑姑的夫君留在东都为官,姑姑和我每日进宫侍奉公主,多好。”
锦绣笑道:“不提那些,趁着我在宫中,为摘星缝一些枕头被子,做为陪嫁。”
摘星定在三月初四成亲,沉香阁众人奉皇后之命,若大昭民间嫁女的习俗一般隆重准备,沉香阁每日忙忙碌碌欢声笑语。
入了二月的时候,冰雪消融,杨柳枝头冒出细细的绿叶,晔王妃楚毓灵带着采月抵东都,当日便进宫面见君婼。
晔王妃将采月照顾得很好,有两位伶俐的丫鬟随时跟着侍奉,妆容精致衣饰考究,若富贵人家娇宠出的千金一般,只是面目呆滞,一双灵秀的眼没了光泽,木呆呆的,尚没有皇上刻的石雕有生气。
君婼拉住她手气得直咬牙,世晟啊世晟,瞧瞧你造的孽,采月瞧见君婼,呆滞的双眸微微一动,有两滴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晔王妃在旁道:“一路上不说话,不哭也不笑,喂她吃就张嘴,指指床就躺下,木头人一般,以为是全然痴呆了,这下好了,还认得婼婼,知道流泪,她就有救。”
君婼拿帕子为她拭泪,“采月不哭。”指指身后笑道,“采月瞧瞧这是谁?”
摘星和锦绣走过来,唤声采月,俱是红了眼圈,采月往君婼身后一躲,探出头警惕瞧着二人,摘星抹泪道,“没良心的,自从进了宫中,同吃同住十余年,竟连我也不认得了。”锦绣落泪道,“大昭分别的时候,还跟我哭,说害怕今生再难相见,这会儿见了,倒防坏人一般提防着我,只不知见了世晟公子,又当如何?”
世晟二字若两声炸雷,采月猛然松开揪着君婼衣袖的手,两手抱住头蹲了下去,紧缩着身子簌簌发抖。两名丫鬟忙过去搀扶,君婼叹口气吩咐:“扶回屋中歇息,当日我曾为李全治香,如今用在采月身上,也许能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