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恩一笑:“玉瑶姑娘与皇家是亲戚,有什么话,下次面见的时候跟皇后殿下说。还有一句话,皇上非寻常男子。”
“我对他一见钟情,他偏又对我那样亲切。我一直以为,却原来,只因我肖似姑母,岂不是造化弄人吗?”铭恩摇头,”玉瑶姑娘冰雪聪明,心中一直明白,只不过不肯承认罢了,否则,玉瑶姑娘进宫时怎会那样打扮?”
玉瑶看一眼铭恩,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奴颜卑骨的阉宦,原来他并不愚蠢,就连他也帮着皇后,皇上的弟妹帮着皇后,皇后身旁的人忠心耿耿,她果真是命好,自己则命运多舛。
玉瑶一声哀叹,带着泪上了擔床。
从睿王府回来,铭恩抱着画带着皇上的嘱咐,急急来了沉香阁,隔着小门将画递了进去,对摘星道:“今日话多,先给口茶喝,沉香阁的茶最香了。”
不一会儿摘星递了出来,铭恩喝连两盏笑道:“一来,玉瑶送到了睿王府,皇上亲自下令,说一刻不许多留,二来,皇上对皇后殿下有嘱咐,你要听好了,都记在心上,三来,玉瑶如何到的福宁殿,与皇上说了什么,皇后殿下要不要听听?”
摘星跑回去禀报,铭恩喝着茶坐在石墩上笑着等,喝半壶茶,就听到皇后的声音:“你们两个说话,今日太阳好,我坐着晒太阳。”
铭恩探头一瞧,摘星站在小门里,皇后坐了绣墩背对着他,绣墩放在阁门阴影外,沐浴着暖和的冬阳。
铭恩先转告了皇上叮嘱的话,君婼听了一翘唇,举了袖子掩饰,方想起背对着铭恩,可尽情笑,可铭恩接下来的话,让她再笑不出来。
铭恩一五一十,将玉瑶与皇上的对话说得详细,君婼听得鼻子越来越酸:
他说:“若没有君婼,朕活不下去。”
他说:“就算君婼一辈子不理朕,朕也绝不更改。”
他说:“只能是君婼,就算朕与她不能相逢,也不会是别人。”
……
他不会甜言蜜语,当着自己的面,打死不会说这些,若非玉瑶相逼,这些话,只怕一辈子不会从他口中听到。
君婼眼泪滑落下来,只顾凝神听铭恩的话,顾不上拭泪,任由着淌了满脸。
铭恩走后,君婼依然僵坐着,一遍一遍回想皇上说的话,眼泪流得越来越凶,哽咽着呜咽着,最终嚎啕出声,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也想跟着阿麟去看灯会,阿麟,再等我百日,如今过了十日,还有九十日,九十日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该春暖花开了,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摘星在旁急得直跺脚:“公主快别哭了,再伤着孩子……”
哭声戛然而止,君婼抹一下眼泪回头瞧着她,吸着鼻子道:“摘星,三个月就是九十日,九十日,很漫长,很难熬……”
摘星趁机相劝:“公主就与皇上和好吧,虽说为惩戒皇上,可是公主也跟着受折磨,夜里担忧皇上梦游,睡得也不如以前安稳,公主要祭奠世晟公子,每日罚皇上在世晟公子灵位前上香,念诵佛经,也能为世晟公子出气。”
提到世晟,君婼站起身平稳了情绪:“我该为世晟上香诵经去了,勿要来扰。”
摘星心想,公主今日因皇上的话感动,何不趁热打铁,追上去继续劝道,“公主若与皇上和好,皇上的梦游也就好了,公主……”君婼一回头,冷冷说道,“你是不是着急出嫁,便催着我开了阁门?”
摘星不吱声,悄悄冲郑尚宫做个鬼脸,郑尚宫摇着头笑。
皇上本就忙碌,又加铭恩悄悄托付了宰辅,宰辅将后面的事务也往前挪,皇上忙上加忙,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无暇召见方太医,每日就寝前问铭恩,言说皇后安好,方太医一日三次前去诊脉,铭恩只不提孩子二字,皇上梦游没有再犯。
元宵节官员休沐,十四夜里皇上又住进树屋,油毡遮不住沉香阁烂漫的灯海,听到摘星嚷嚷着报灯名,梅花灯兔子灯狮子灯荷花灯,有宫女嬉笑着猜灯谜,郑尚宫大声说,猜中者,皇后殿下赏钱一贯。能隐约听到君婼的笑声,虽不真切,也知道是她,皇上抿着唇笑,看来君婼在沉香阁办了一个盛大的灯会。
皇上遥望着沉香阁,直到灯火黯淡人声寂寥,方睡下,铭恩看东方天色发白,想来今夜不会有事。正庆幸着,就见皇上双脚从树屋向下探出,跟在福宁殿龙床上一样的姿势,皇上探啊探,身子直直得从树上出溜而下。
就听扑通一声,铭恩疾步飞奔过去,皇上已爬起来,一瘸一拐往远处而去,与前几次梦游时一样的路线和方向,可因这次是从树屋走出,皇上兜兜转转,向金明池而来。金明池水面尚未破冰,光滑如镜,皇上当做是福宁殿的龙床,跨过去往上一躺,就听咔嚓一声,冰面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