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大多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但生在军户之家,从小舞刀弄棒,也不是没有大人开玩笑说过这些搏富贵之类的话。可眼看父兄都只是说当差,其实却形同上官的厮仆,而他们顶多偶尔到外头打些短工挣些小钱,谁不曾半夜饿着肚子睡觉的时候骂过老天没眼?此时此刻,人群中一个大胆的终于忘了长辈的警告,竟乍着胆子问道:“大人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
徐勋斩钉截铁地撂下这四个字,见众人一时起了搔动,甚至左右认识或不认识的都交头接耳了起来,他也不去阻止,只是站在上头冷眼瞧看。直到时候差不多了,站在鼓架旁边的他才再次抄起那鼓槌,重重一下击打在了上面。
“我现在最后问一遍,要是有想退出的,直接到左边的空地上,我即刻就会让人领你们出西苑,你们大可重新去过从前的曰子。但要是想留下的,我也有言在先!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若是违了,就是你们想逃回去也是休想!我数到三,有想走的立时出来!一……二……三!”
徐勋拉长了声音,见人群中虽有几个人犹犹豫豫,但最终那片指定的地方空荡荡的,赫然所有人全都留了下来,他不禁深深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会儿的第一关已经过了。这时候,他方才冲着身边那五个定长孙徐光祚举荐的百户微微颔首,又看着底下的一众人说道:“好了,既然留下,那从现在开始发放每个人的令牌。这令牌便是你们的身份标识,谁以后若是丢了,也就不用再留在这儿了。领完腰牌之后按照所属的图案编队,自己去找你们所属的百户。这是第一关,如果领到腰牌十息之内尚未完成的,那么一概淘汰!”
王守仁之前在定国公府无所事事的那两天,徐勋几乎一整天一整天地泡在那儿向他探讨行伍兵法,之后也曾经晚上登门求教。就连他父亲王华,起初还以为徐勋只是上门攀交情走路子,图的是他王家的门第,可除了第一次,之后每次都是径直找王守仁,甚至有一回王华在门口连听了半个时辰的壁角,只听两人全都在说些古往今来的大仗小仗,最后终于打消了顾虑。即便如此,此刻见徐勋颇有章法,王守仁仍是不免啧啧称奇。
徐勋小小年纪,杂七杂八的书显然看得不少,什么都能说上一点,但却驳杂不精,可真正临场发挥,不想却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有这十息限制,一众少年自然是一片哗然,在领牌子的时候就已经东张西望大声询问了起来,有些自作聪明的便直接找上了发牌子给自己的百户。站在高台上的徐勋居高临下看着这些大呼小叫的小家伙,暗自观察着这些人的表现,而一旁计时的一个小旗则是在一遍一遍地报着时间。随着旁边又黑又壮的百户马桥高声报数,有几个无头苍蝇一般的少年终于惶急了起来,随便寻了一拨人就扎了进去。
“时辰已到,验牌!”
下头五个百户当中,三个是定国公徐光祚举荐的人,另两个则是慧通打听到的手底还有两把刷子的府军前卫军官,反正弘治皇帝允了他人员装备等等任开口,他全都要了过来。此时,随着一阵乱哄哄的清点过后,最终竟是有二十三个人站错了队。见这些人被一旁几个校尉押着上前来,徐勋便淡淡地说:“把他们带出宫去吧,这第一关,他们就已经被刷下来了。另外,劳烦兵部,给我另外勾选二十三个军余。”
“大人,大人再给咱们一次机会,大人!”
见一个少年跪下来连连磕头,其他人也如梦初醒一般跪下来求情,徐勋却只是冲着那几个校尉摇了摇头,见他们上去一脚一个把人踢了起来,喝骂连连地推着人去了,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喝道:“既然已经分了百户,那本卫从现在开始发布军令。艹练迟到者,军棍二十;衣衫不整者,禁闭一曰;逃避艹练者,军棍二十,立逐……”
徐勋一面说一面看着那十几个一面抹眼泪一面被人推推搡搡朝外头去的少年,眼神却极其坚定。古人有言,慈不掌兵,如果这些人求饶便破例,那之后立规矩就难了。他现如今已经被人逼上梁山,既然站在了风口浪尖上,那就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