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乳燕投林一般的爱染扑了过来,伴随着熟悉的哭腔:“您就是花将军是吗?呜呜呜呜,我是慈心的徒弟爱染,我师父说山里没粮没布了,赶了师兄赶和下山投奔您呜呜呜呜呜……”
这泪包……
果然是他。
“没粮没布?你师父人呢?”
“去东平郡找吃的,呃,去找师伯了。”
“你几个师兄呢?”
“吃的刚不够的时候大师兄就下山了,后来二师兄也下山了,冬天一到痴染师兄饿的不行了,师父就打发我们一起下山,来找您了。”
他摸了摸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花将军,我师父说您欠他不少金子,我能吃饱饭吗?”
“管,管,你怎么这么瘦……”
贺穆兰怜爱的摸着爱染的头。
“喂,你有没有觉得花将军待他和对我们完全不一样?”
独孤智对身边的若干鹏飞小声嘀咕。
“我也觉得……我有些难过啊……”
若干鹏飞点点头。
“是不是花将军特别喜欢可怜的孩子?”
独孤智看了看从小结实的自己。
完了,想要瘦成那样,没门儿啊!
从今天开始吃少点管不管用?
“我阿爷阿母都在,父母双亡用不上,你说我去当沙弥怎么样?”
若干鹏飞异想天开。
“得了吧,你阿爷阿母还不把你揍死!你家就你一根独苗!你们若干家那人口凋零的!你小叔还没成亲吧?”
独孤智翻着白眼。
若干鹏飞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
这边,爱染还在抽抽涕涕地说着自己的“血泪史”,按照痴染教他的说辞,怎么可怜怎么说,直说的师兄弟两人像是讨饭一般落难到平城来的一般。
若是让东平郡的慈心听到了,一定气的持着僧杖打到平城来。明明走的时候嘱托好了痴染,也给了足够的盘缠,只不过两人都是路痴,走到平城的时间足足比其他人多了几倍,到后来才混的这么惨。
不过贺穆兰前世见到爱染的时候他就是个小可怜,这时看到爱染这样子贺穆兰也不疑有他,连忙吩咐布置房间、给他安排住的地方,再派人去问问昙无谶大师在不在京中,能不能先接受个故人的弟子学习佛法。
爱染来平城不是来混吃混喝的,慈心的信上写着他自觉自己这几年身体不行了,怕死在山上让这个小弟子无依无靠,主要还是希望贺穆兰让他多“见识见识”,锻炼下胆量,他认为自己这个弟子佛性在几个弟子之中最高,成就也应该最高,希望他能跟着其他高僧继续修习。
欠了慈心大师好大一份人情的贺穆兰自然是不会推辞,拓跋晃见这位爱染果然引起贺穆兰的重视,对这位爱染沙弥更是和颜悦色,还取了身上一个九连环给他打发时间玩。
阿单卓也心疼这孩子:“这家的大人怎么这么粗心呢!这大冬天让他一个人找上门来!衣服都不给穿!”
爱染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他们夏天就出发了,按照时间应该是秋天天凉之前就到平城,刚好和秋末回京的贺穆兰碰上,结果师兄弟两个从夏天走到冬天,贺穆兰都快离京了,才走到了平城。
本来就没准备冬衣,吃点苦是正常的。
见贺穆兰对爱染另眼相看,一干小人精们立刻开始刷“友好度”。
“我那还有几件没穿过的袄子,等会我让人送来!”
“我家汤婆子也有多的!”
“小沙弥,你是吃素吧?冬天素菜可不多,我家庄子有地热,种了不少蔬菜,回头叫人给你送一点来!”
贺穆兰摸着下巴,看着孩子们“一见如故”,心里也是高兴,顿时拍拍手掌:“不错不错,都是好孩子,晚上都留在我这里,我让人准备火锅!”
这也是军中最喜欢的冬日吃食,一口大锅什么都涮,正是贺穆兰传播开的,京中大族都是分席制,上不得大雅之堂,但是孩子们都很喜欢,闻言立刻欢呼雀跃。
“好哟!有火锅吃了!我要吃羊肉!”
“我要吃涮鱼肉!”
“蹄筋,蹄筋!”
“牛肚!”
爱染腹中正空,听到欢呼声肚子里咕噜咕噜叫的起劲,见贺穆兰含笑看她,壮起胆子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那个,小僧……爱吃菌类。”
“好好好,我这菇子多!”
拓跋晃正准备说晚上宫门落锁之前必须回去,却冷不防被阿单卓揽了脖子:“你本事大,我愿意和你交朋友,晚上你也别回去了,就和我睡一个房间吧!你刚才那招回身一击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能这个角度回击的……”
阿单卓也是个武痴,滔滔不绝的讨论着刚才的比试。
贺光很少被人这样揽住脖子,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却见贺穆兰满脸微笑地对着他点了点头,宽慰他道:“你安心住下吧,你阿爷那里,我派人去说。”
有这句话,拓跋晃知道自己晚上可以留下来了,也含笑点头道谢。
见拓跋晃能留下来,其他小朋友们顿时不干:“花将军,我晚上也住你这!你这空房间多!”
能不多吗?
又没有妻妾孩子和像样的主子!
“花将军,我身上可暖了!我阿母说我给人暖被窝最舒服!”才七岁的宇文家郎君撒着娇说道:“我晚上给您暖被窝啊!”
“我……我在您屋里打地铺!”
“我……我就睡一个床角就行了!”
“我不要回去!我也不要回去!我,我和这小沙弥一起睡!你不介意吧?”
若干鹏飞用威胁的表情看向爱染。
爱染眨了眨眼,合掌低头:“阿弥陀佛,小僧磨牙,打呼,臭脚,还说梦话……出家人不打逛语……”
才怪。
若干鹏飞顿时黑了脸,不知道是继续耍赖呢,还是收回前言。
见一干小孩斗智斗勇,贺穆兰也被逗笑了,咳嗽了几声,吩咐陈节去各家嘱咐一声,就说孩子们晚上都在这里宿下来了,叫他们放心。
“在我这里住可以,只一点,我府里没有多余的仆人,你们什么事都得自己动手,我这什么都有,就是没伺候的下人。”
贺穆兰伸出手,继续说:“没汤婆子,没暖床的,没伺候起夜的,半夜会尿床的你们自己处理尿床问题!”
“噗!”
几个刚刚才高兴的孩子立刻咬了舌头。
拓跋晃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这是贺穆兰在南山逼他养成的习惯,他在军中历练过几回后,也明白了贺穆兰这样要求他的良苦用心,所以此时并不觉得有什么辛苦。
就是一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们苦起了脸来,更多的孩子却是满脸新鲜。
一屋子和乐融融间,贺穆兰起身安排晚上住宿的事情,眼尖的独孤智突然指着贺穆兰的衣服,失声尖叫了起来:
“花将军,你屁股受伤流血了!”
“什么受伤了?”
贺穆兰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臀/部,顿时脸色大黑。
她居然摸了一手血!
这熟悉的味道,这熟悉的配……呃……串了。
这一屋子孩子里有几个已经知道了人事,拓跋晃更是连孩子都有了,立刻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臊了脸的。
小和尚爱染居然还站起身来,关切地开口:“小僧懂得一些医术,让小僧替将军把把脉……”
“别胡闹了!”
拓跋晃按下爱染,第一次对贺穆兰语气揶揄地开了口:“花将军府中有没有用物?要不要我让内人给您送来?”
他知道花木兰没有癸水的事情,去年最后一次转移阳气之后,他还好奇的问过寇道长花木兰会有什么变化,当时寇天师脸色很是奇妙。
原来应在这里。
贺穆兰在一干小屁孩面前遇见这种事已经很糗了,还被拓跋晃调侃,不怒反笑:“我红颜知己那么多,哪里劳你的夫人借我,随便去哪家找个女郎要一下就成了……”
“嘶……”
“哇……”
少年们倒吸一口凉气,露出羡慕的表情。
更有不敢置信地指着拓跋晃:“贺阿兄!你居然已经娶妻了!”
阿单卓更是瞪大了眼睛:“你比我还小,有媳妇儿了?”
拓跋晃顿时升起了微妙的优越感,轻笑着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师父说,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施主早日回头是岸,否则要被老虎吃的渣滓都不剩啊!”
“噗!咳咳……”
贺穆兰干咳了几声后,迈步出门,喊起自己的亲卫。
“陈节,陈节?去东城那罗浑府上,帮我找他夫人借些东西!”
陈节屁颠屁颠地跑了上来,欢快地点着头。
“好嘞,我这就去,将军要借什么?”
贺穆兰勾了勾手指,让陈节附耳过来。
陈节见贺穆兰如此慎重,心中更加自豪,立刻凑过头去。
片刻后,陈节的笑容僵在脸上,笑的露出来的牙齿也收了起来。
将……将军……
你这特么是在逗我吧?
这是人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