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穆兰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好像成为那种阻碍男人追求女人的大反派了。
赫连明珠对贺穆兰是何等的尊敬?即使贺穆兰说待她如同妹妹,她心中也生不出任何的恨意,反倒怨恨自己对他心思不纯,一边想着拓跋焘一边想着花木兰,心中愧疚。
如今沮渠牧犍咄咄逼人,她不怒反笑。
“牧健王子真是对我‘情深义厚’,如果我再不答应,您今天大概要一直这么比试下去了。也罢,您若真赢了,我就把满头的秀发都绞了给你……”
她第一次说出这般决绝的话,浑似情愿当尼姑也不愿接受他的爱意。
这话说完,她又在众多女郎、男人惊叹的表情里冷笑了一句。
“不过我觉得,我这头头发,您是拿不到了。”
言语之中,竟是对贺穆兰如此信任!
沮渠牧犍就希望赫连明珠对花木兰表现的信任、有情谊!越深越好!
他心中狂喜,面上却做出悲伤的神色。
“公主竟然对花将军有意吗?也是,我毕竟是……”
“王子不必用言语胡乱猜测我和花将军。我兄长平原公一家惨遭屠戮,满门斩首,是花将军一针一线帮我全家收殓,如此大恩,值得我以命相报,何况一头的头发!”
赫连明珠极力模仿着拓跋焘面对众臣时的气势,一抖华服的衣袖挺直了脊梁,脸上也露出拓跋焘独有的自傲神色,双手交握放在身前。
“王子休要多言,还是快快比试吧!”
刚刚还有许多瞧不起她,觉得她虚伪又懦弱的女子们,顿时对这个有恩报恩的女人生起了好感,更是觉得赫连明珠的表情威严极了,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
就像是沮渠牧犍已经是敌国败将,迟早要落得个不堪的下场一般!
沮渠牧犍之前有多么的风光,如今给这么一群人又搓又打,简直从天上掉到了泥地里去,再加上贺穆兰一副“你打不打要打快上”的欠揍表情,忍不住咬牙站入圈中,任由愤怒冲击着他的四肢五骸,感受着那澎湃的力量重新充盈全身……
他是不败的!
他可是有佛祖相助之人!
贺穆兰见这人唧唧歪歪一大通终于要打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牧健王子,你光说了你的彩头,我还没说我的呢。”
沮渠牧犍原本是不会犯这种错的,可是他现在已经开始心烦意燥了,所以就忽略了这么一件事情,此时贺穆兰一提,他已经弓起的脊背猛然一僵,四周哄然大笑的声音也钻入他的耳朵,让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你要什么?良马?美人?”
沮渠牧犍重新直起身子,咬牙问道。
“啊,不敢。我是个俗人,而且出身微寒,家境不是怎么富裕,如今眼见着要在平城做官,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您贵为王子,我若是赢了,也不要别的,您给我在平城购上一间宅子就行了。”
贺穆兰笑了笑,弯下身子,看到人群中若干人猫着腰往第一排挤,忍不住露出微笑。
沮渠牧犍还以为她的微笑是讽刺自己,但他城府颇深,听到这种要求倒还笑了,继续挑拨:“早就听闻魏国没有俸禄,有的人没有本事,连肚子都填不饱,原来我还以为是笑话,想不到竟是真的。将军是英雄,公主是绝世美人,以宅子换头发,说来还是我赚了!就这么说了!”
当即抖了抖胸肌,重新鼓足劲头儿。
贺穆兰也弯下身子,却引来沮渠牧犍第一次显现出怒容:“你竟连衣衫都不褪下一半?”
为了表示没有武器,角抵的古礼本身就是脱下衣服的。
什么?还要脱衣?
若干人吓得大惊失色,一把冲到最前面,大叫了起来。
“我们家火长什么时候脱过衣服角抵?就没出现过能让我们家火长脱衣而战的勇士!”
“哪里来的小子!”
“这花木兰好狂!”
“好气魄!”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有人要长花木兰士气,灭牧健王子的威风,也纷纷喝彩了起来,为贺穆兰加油。
贺穆兰原本还想用“我一露肚子就拉肚子”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却见若干人已经满脸紧张的嚷嚷起来了,还给她用了这么个得罪人的理由,忍不住哭笑不得。
她似乎已经看到对面的沮渠牧犍愤怒值满格,就要出大招了!
“好……没有这样的勇士是吧……”
沮渠牧犍咬着牙,重新弯下身子,做了个角抵的准备动作。
‘没人能脱你的衣服,就让我在大众广庭之下把你的衣服给撕了!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狂妄!’
沮渠牧犍的神力越来越充盈,愤怒和突然而来的磅礴力量让他心中更加的暴虐,若不是他知道在这里不能伤出人命,恐怕想着的就是撕了贺穆兰的身躯,而不是她的衣服了。
对贺穆兰来说,沮渠牧犍的愤怒之意还没有她在沙场上感受到的杀气更强烈,当下也伸出双手,在锣声一响之后,快速地伸出手去扭他的手臂!
贺穆兰一接近沮渠牧犍之后,沮渠牧犍所带来的从人之中有一个头戴皮帽的西域人“咦”了一声,而后神色大变,惊叫了一声“不好!”
只见贺穆兰伸手刚刚搭上沮渠牧犍的手臂,后者就露出一副极为痛苦的样子,贺穆兰知道对方力气大,用上了十分的力气,原本以为沮渠牧犍也要使出全力来和她对抗,两个人怎么也要僵持一阵子,可结果……
被捏住手臂准备过肩摔的沮渠牧犍像是破碎的洋娃娃一般,直接被贺穆兰一个大力摔出了场外,跌倒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身子了。
和沮渠牧犍轻易落败相对的,是贺穆兰感受着突然从手臂之上充满全身的暖流,一种失而复得后全身心满足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让她差点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一种完整了的感觉,只觉得刚刚和沮渠牧犍交手之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得到了绝大的好处。
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就像是上天对她一直谨慎谦卑的礼物,用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赠与给了她。
沮渠牧犍的厉害所有人之前都看在眼里,无论是若干狼头的干脆投降,还是闾毗努力周旋一刻钟以巧破之却不得的尴尬,无一不彰显了这位沮渠牧犍是一个力气惊人的可怕战士。
可如今……
可如今……
只是一招!花木兰就把他以抛物线的形式丢了出去!
之前和他交过手的人、知道他力气可怕的人,顿时对花木兰露出惊骇莫名的神色。许多鲜卑贵族当场就惊叫起来!
贺穆兰还在沉溺于全身力量暴涨的满足之中,猛然间却被人抓住了手脚,刚刚想要抖手把人震开,却发现是独孤诺和若干狼头几人,立刻莫名其妙地开口:“你们是要……啊!”
一群鲜卑男儿高喊着把贺穆兰抬了起来,抛向天空!
“花将军威武!”
“大魏无敌!”
“我鲜卑男儿天下第一!”
“哟!”
北园刹那间疯了,北园里所有的人都疯了!沮渠牧犍之前有多强大,如今便如何给贺穆兰做了嫁衣!
整个北园陷入了“花木兰时间”,欢喜的笑声和震天的欢笑让所有的北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脑袋。而其他国家的使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仓皇地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这个强大的国家又有了这样强大的将军,到底还如何抵抗。
所有人都疯狂了,只有牧健王子带来的中年西域人轻轻移步到沮渠牧犍身边,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又给他推宫活血。
被这样大的力气震走,又是力量交汇的那一刻,沮渠牧犍是反噬加被大力抛掷,已经有了很重的内伤了。
“昙无谶大咒师……咳咳……为何……为何……你说过只要不超过半个时辰,一定是不会有纰漏的……”
沮渠牧犍不甘心地抓着那老者的手,一边咳血一边悲声询问。
“阿弥陀佛。这世上哪里有凭空得来的神力,必定是从别处失去的,这里才能给你借来。我给你用的是佛家的神通‘天王力’,是截走天人之间游弋而出的力量,原本想着能借一点让你获胜已经是不错了,谁能想到这股力气这般大,原本就不可能是凭空而来的……”
沮渠牧犍却是不懂。
“我不明白……既然都借来了,怎么突然又没了!花木兰是不是也会什么法术?他力气大是法术是不是?”
那老者摇了摇头。
“哎,有因必有果,这便是天意。这力量原本是无主之物,可接近花木兰时却猛然暴涨,我刚开天眼通一看,这借来的力气,竟是花施主丢失的东西。你借了人家的东西,两人一相碰触,就如百川汇海一般,终究还是流向与他……”
老者每说一字,那沮渠牧犍脸色就越白一分。
“我逆了天意助你,若你见好就收,也许也就这样过去了,可你贪心不足,佛祖就降下了惩罚,要以一果还一报。这东西原本已经飘散了,花木兰是找不回来的,此时却回归本体,再也不可能分出来。你受‘天王力’的反噬,三年之内则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
“噗!”
沮渠牧犍一口血从胸前涌上,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