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把他……”
丘林莫震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息。
“那我派人去处理了?”
贺穆兰不喜欢听到“处理”两个字,却只能点点头。
“有劳了,若是可以,找个萨满为他念念吧。”
这孩子是信萨满的。
因为萨满曾替他的母亲抚灵过。
丘林莫震找了几个士卒把“花生”抬走了,见贺穆兰实在提不起神来,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
“按照我鲜卑的族法,花生是你的财产,这些柔然人损害了你的财产,所以也归你处置。”
“一般如何处置?”
贺穆兰抬了抬眼。
“若是我魏人,杀了男仆,要赔偿五头牛。不过这些柔然人成了俘虏,肯定是没有牛的,若是送回国,也都会沦为奴隶,奴隶杀奴,你可以随意处置。你如今是主将,便是杀了几个冒犯你的柔然人,也没有什么。”
丘林莫震是典型的鲜卑人,大战之后俘虏人口,买卖人口都是常事,他爱惜子弟的性命,不代表也把这些柔然奴隶当做人看待,说起“杀人”云云,一脸正常不过的神情。
“五头牛,呵呵,一条人命,居然只值五头牛?”
贺穆兰讽刺地大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就算杀了这些人,赔军中一些牛就行了?”
“连牛也不必赔,我这里和军中做个记录,就说他们病死就是了。”
丘林莫震有心交好花木兰,说的也极为干脆。
贺穆兰原本想把这些人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好安慰花生的在天之灵,可当听到丘林莫震以牛来计算人命之后,却突然觉得让他们和花生一样的死法是抬举了他们。
这样的残暴之人,不应该就让他们这么容易死了。
“丘林将军,奴隶之中,处境最惨的哪种?”
贺穆兰发现自己的内心原来也不是全然风光霁月,不由得也冰冷了起来。
为花生,也为自己险恶的人性。
“人障最惨,但凡敌人冲锋,派出十恶不赦之人去冲乱敌人的阵型,是为人障。我不知道黑山大营有没有人障,不过羽林军是有的。”
丘林莫震隐约猜出了贺穆兰的想法,为贺穆兰对花生的情谊叹息了一番,“不过他们要做人障却是不行,他们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也容易发生变故……”
若人障临死反击,互相残杀,反倒阵前出错,所以这些人怕是做不了的。
“故意杀人罪,情节恶劣的,可以判处死刑。”
贺穆兰喃喃着丘林莫震听不懂的话语,无力地摆摆手。
“他们想把我也变成这样的怪物,我不能让他们如愿。花生不能枉死,我不要这样的奴隶,麻烦将军把他们在花生的火化之处前杀了,就算是报仇了吧。”
“就这么简单?”
丘林莫震一愣。
他还以为依她的伤心,怎么也要凌/虐一番才会舒心呢。
“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如何花生也不可能活了。”
贺穆兰冷漠地说道。
“杀了他们吧,再多想他们一刻,都是对花生的侮辱。”
丘林莫震满脸莫名的出去了,只不过他也懊恼这些人逃到贺穆兰的王帐之中,平添了这么多事端,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让他们死的不那么容易。
只是这些人在花生的火化之处死的凄惨,虽不是出于贺穆兰的授意,大概也会算到花木兰的头上。
只是柔然俘虏的地位比这些将军的私奴还低,也不会有什么人傻了为他们说话,更不会觉得这事做的有什么不对。
奴隶,无非就是些“生口”罢了。
花生死了虽然可惜,但大部分人说起他,称赞的倒不是他的忠义,却是花木兰的重情。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讽刺的事情。
死的人得不到称赞,倒是凭借别人的牺牲才能活下来的人,因为虚伪的努力,而变成了重情重义之辈。
此刻的贺穆兰,已经称得上是身心俱疲了。
***
“花将军,你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呢?”赫连明珠自从当天目睹小宦官惨死后掉头就走,一直有些不敢面对贺穆兰。
尤其花生为了贺穆兰而牺牲,在赫连明珠的救兵到来之前就先救了贺穆兰的性命,而她当时走了虽然是斟酌之后最好的做法,可要是贺穆兰在那个时候真的遭了毒手……
她一想到那种可能,心中更加愧疚。
‘一定是我喜欢花木兰的还不够,所以才能走的如此冷酷……’
她不由得扪心自问。
‘若是我兄长在里面,我一定会拼了性命不要进去。哪怕不是兄长,是拓跋焘……’
咦,她在想什么?
她居然能在这时想这样的东西!
赫连明珠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胡言乱语道:“花生心中也一定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身为奴隶,能为主人牺牲,也算是一种荣耀。你如今立下赫赫战功,以后会得到更多的部将和奴隶,哪有不死人就……”
“你竟也这样想?”
贺穆兰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听到这个一直表现出善解人意一面的女子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认为奴隶算不得人?”
“咦?话不能这么说吧,但奴隶确实比不上主人的性命贵重……”
身为夏国最大的奴隶主之一,赫连明珠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赵明,在我眼里,你和花生,并无不同之处。”
贺穆兰看进赫连明珠的眼睛,让她看到自己并没有说谎。
只是这样的说法,让赫连明珠脸色一下子煞白,呜咽着说道:“你……因为我是宫人,也把我当做……”
当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