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朝堂之上没秘密,孙思邈到长安的消息,很快就被朝中各大佬知道了,这些大佬纷纷派出了自家分量最重的管家和最舒适的马车,持了名贴侯在了宫外,就等着老神仙一出宫,无论如何也是要将其邀到家中盘垣个几日的,一来是表表心意,二来么,老神仙到了自家后,总不好意思闲着罢?到时候叫家中或是父母,或是子女一一前来见面,不也就跟诊断一样的么?
谁曾想,左等不出来,右等还是不出来,末了,一直到了日头落了西山,这才见小六子慢斯条理的过来,抛下一句:“各位莫等了,老神仙已经走了。”
“走了?这就走了?可知歇息于何处?”众人一听,好么,白来了,白站了这几个时辰,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说,回去还要落个办事不力的数落。
“嘿嘿。”小六子一脸得意:“老神仙上某家歇着去了。”
“你家?!”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均想不出来,小六子这个从小就是孤儿,在宫里长大的什么时候有个家了?
终于有人想了起来,小六子如今可不是有家的么?升平坊林家啊。于是想起来的就赶快的回去给主家报信去了,这要是别家还好办,可林家,那就有点难办了。
怎么说呢,林家,虽然只出个下县县令,哦,不对,如今是中县县令了,官是不大,放在往日,莫说这些管家,即便是随便一个家人,也是不把一个县令放在眼中的。
可林家有个当宣德郎的细郎啊,还和几个国公府有瓜葛,听说那建林酒楼里面,就有三大国公外家一个兵部李尚书的份子在里面,还有个内府监丞也有份,这可都不是能得罪的主。
国公和兵部尚书权势大,自是不必说的,尤其是那个老黑碳尉迟家的,更是性子暴烈,一众文官们避之惟恐不及了,还敢送上前去讨骂?不是他们怕了尉迟敬德,而是他们实在不屑和武官打什么口水战。
内府监丞,品级不大,可关系不小啊,平日里,陛下赏个什么东西,一般都是由他挑了来的,要是得罪了他,那以后就别想得到什么好东西了,也是不可以得罪的。
最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国公啊,尚书啊都得罪了,那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到时候负荆请罪去就是。可宣德郎是什么人?那是个喜欢送功劳的主啊,这个千万不能得罪,谁知道会不会你今天刚得罪完,还没来得及去赔礼道歉呢,人家第二天就搞出个大功劳来,送给你的政敌,让你的政敌一下爬到你头顶上去,死死压着你,气也气死你了。
只有几个国公家的管家心里是偷着乐的跑回去报喜去了,林家哦,那对咱小郎君来说,那还不就是自家一般?通报都不带的,直接往里走就是,老神仙住林家,那是最好不过了。
孙思邈和王况在长安一样,都是带起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主,偏生他们脾气都是差不多,都不大喜欢管事,但偏又都放不下民生,或许是物以类聚的原因,孙思邈这还没见到王况一面,就已经把王况划到同道中人去了,而且还是个有着大能当师傅的同道中人,这样的人,就该好好交结才是,所以,当李世民问起老神仙是准备下塌何处时,他想也不想,就说是去林家了。
知道外面有许多的大佬家派了人守着,李世民也是光棍,这才刚对王况的好感又加了一分,自然是派了车马,护送着孙思邈从侧门走了。
才是掌灯时分,升平坊外却是越发的热闹了起来,许多人携带了随从,大包小包的礼物摆放了一地,但就是进不得升平坊一步,原因就是孙思邈说了,累,要好好静一静,不会客,若不是重症急症疑难的,不要来了。
坊兵和林家关系好啊,林家这么一传达,自然是严格的贯彻执行起来。别看那些个大佬家的管事家人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但对坊兵,那就是彻底的没辙。谁让人家是坊兵啊?你要是今日得罪了他,他日,轮到他在你家坊街口当值,枪戟一拦,随便找个理由也能盘查你半天,那不等于是坐牢一般?所以,对坊兵,他们也是不敢用强的,只能是好言好语的求。。
但那些坊兵就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的不放,没奈何,大家只好收拾收拾,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道,就这时候,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来了那么几个人,手一招,坊兵却是像没见过这几人似的,放了他们进去了,那些正准备走的管事里,有眼尖的就看出来,那不是几个小公爷又是谁?还有个徐监丞也在里面,对啊,还有下午那得意洋洋的说老神仙去他家歇着了的小六子也在里面。
天理何在啊?这些个管事掩面欲哭,怎么某家的小郎君当初就不知道和宣德郎交好呢?非要说什么一个厨子出身的人,满身铜臭之类的酸话,可你看看人家小公爷,听说宣德郎当初才进京没多久,就和还不是宣德郎的王二朗称兄道弟了起来。
算了,还是撤,莫要再呆着了,再呆,说不准等下李尚书家的小郎君也来了,还要再受一次打击。于是,仿佛得了号令般,坊街口一下就都走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了几个坊兵在那你瞪我,我瞅你的,想不明白怎么刚刚还在求着央着要进去的人,怎么一下全溜了个精光?难不成,老神仙真是神仙,会个什么遁法,出现在了他处?
孙思邈来了,林家自然是举家出迎,林老太爷也是拄了拐棍出来见了一面,因为有个王况的例子在先,知道老神仙大约也是和王况一样不喜热闹,所以,只见了一面,就都散去了,但却是把建林酒楼里的最好的厨子给叫了来,精心的给老神仙准备了一桌酒食。当然了,老神仙是道家人,给他准备的也都是道家人的素食。
因为王况原来住的院子最是清静,考虑以后王况还会再来长安,所以王况那间住过的院子就是原封不动的保留着,想到老神仙和王况的脾气约摸也差不离,就把孙思邈安排到那个院里住去了,这个院子,让孙思邈很是喜欢。
孙思邈也是人,是人就没有不喜欢吃好的,尤其是他这样经常云游四方,有时候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经常吃的都是能填肚子就行,虽然并不追求吃好的,但有好吃的也是不拒绝的。因此,这一餐吃得个老药王是直叫痛快,几个随从也是吃得眉开眼笑个不停。
正吃着,就听门外传来几声嘻嘻哈哈:“老神仙安好。”拿眼一瞧,哟呵,几个长安小霸王都来了,还有那个日间伺候在陛下身边的小黄门也在。
“你们几个小子,怎么进来的?某不是说了么,累,不见客。”孙思邈没好气,心下有点暗暗埋怨起林家来。
“老神仙,这是某家,嘻嘻。”小六子上前去,给孙思邈筛满了一瓯酒,陪笑道:“既然是某家,那怎么能算是客呢,日间,陛下是主,您是客,可这到了林家,某就是主,您是客了。”
“是哎是哎,小六子是主,某等也算是半个主人的,某等和二郎兄弟相称,二郎的家,可不就是某的家一般么?”尉迟保琳也是笑嘻嘻的。
“哦,这么说,你们和宣德郎还是兄弟了?奇了怪了,宣德郎如此人物,怎地会和你们这帮家伙称兄道弟起来?”
“这个老神仙您就有所不知了,二郎和谁都能称兄道弟,只要对了他脾气,管你是堂堂相公也好,贩夫走卒也罢,二郎才没那帮穷酸们一样的门户之见呢。”程处默撇撇嘴,这个老头,比起二郎来,差远了,竟然将什么门户之见,物以类聚的话搬了出来,合着某等就那么纨绔么?
“哟呵,这倒怪起某的不是来了,得,某错了,都坐下说说,这宣德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一聊就聊到了半夜,几个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从王况当初是个小乞儿讲起,一直讲到了现下的投毒事件来,这其中,有部分是他们自己亲身参与的,有部分是在建安听来的,有部分呢,则是传言了。
“呵呵,不错,这宣德郎被称为星君下凡,某被人称为老神仙,倒是一对。”听到说建安乃至建州及附近地区的人都说王况是星君下凡,孙思邈打趣了一句,这被百姓如此的称道,那说明,这是百姓实打实的尊敬你了,爱戴你了,有这一点,足以说明这个王二郎值得自己专程跑那么一趟,帮他看看,到底得的是什么绝症,即便是自己也症不出来,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能帮他参详一二呢,这样的人才,可不能早夭哦,若不然,自己也没脸去见先人了。。
一直聊到了最后,孙思邈注意到了一旁没怎么吭声的秦怀玉,这秦怀玉小时候多病,自己瞧过几次,也是他抱过的,自然有一分关爱在心里,就问:“怀玉儿这是怎么了?”普天之下,除了秦怀玉他老爹秦琼这么称呼他外,就只有孙思邈会这么称呼他。
秦怀玉倒没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递给了孙思邈。
老药王一打开纸包,只一闻,再拿手指沾了点一捻,就大惊:“怀玉儿你这东西从何而来?怎地竟然知道磨成粉来?是哪位高人指点了的?”
程处默撇撇嘴:“还能哪位高人,除了二郎还能有谁?二郎说,此物名为三七,又名田七,是他指点了怀玉去六诏之地寻来的,说是疗伤圣品。”
“唉,某自叹不如啊,此物某寻了无数年,这才在去年寻到,没想到,宣德郎竟然远在中原,就能知道此物长于何处,该如何用。”孙思邈这下对王况的好奇心又强烈了几分,真真恨不得马上飞到建安去才好。要是自己当初在第一次听到有关宣德郎的传言,说是他调理好了皇后的病症,就即刻动身前来长安,那时候宣德郎还是在长安,的自己也就不必再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去寻了(三七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是不是孙药王发现的,灰雀不去查了,直接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