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温存被一声禀报打断,赫连倾看了一眼慌忙看向门口的罗铮,心里沉了一沉。
没时间计较太多,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应付白府众人。
未料到来人并非白府之人。
赵庭得了允许,进门之后,便垂首抱拳恭敬道:“禀庄主,淮山剑派莫掌门来访。”
赫连倾挑了挑眉,有几分意外,吩咐道:“请进来罢。”
客栈不似庭院,没什么三门五槛,赵庭禀报时,莫无欢就站于几步之外。因此在赫连倾应允之后,莫无欢就推门而入了。
为表善意,堂堂天下第一剑派的掌门,连个手下也没带。落座后,还笑看着赫连倾点了点头。
俨然一副长辈模样。
莫无欢的目的赫连倾能猜得一二,赫连倾不是善恶不分的魔头,也并非对谁都抱有敌意,因此对总想劝自己一笑泯恩仇的莫无欢,留了几分薄面。
莫无欢十五年前初任掌门,如今已逾花甲,举手投足之间却仍是气度非凡。
待他向为自己倒茶的罗铮道了声“多谢”,才笑着开口道:“一别多日,赫连庄主别来无恙。”
赫连倾也笑了笑,道:“前辈气色也很好。”
并非是多日未见,只是那次交谈之后,再未有机会说上话。
莫无欢此来时间紧迫,当下也不绕弯子,点明来意道:“我此次乃是为了魏府主人之事而来。关于魏如海之死,赫连庄主可知内情?”
莫无欢开口并不摆掌门身份,句句称我,可说十分照顾听话人的情绪。
但话说得再委婉,也难掩其言下之意,便是问:此事是否赫连倾所为?
“此事与我无关。”赫连倾放下手中茶杯,淡笑着回道。
莫无欢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竭力帮助赫连庄主洗清嫌疑,证实清白。”
“前辈要帮我?”
“只要你是清白的,我便不会再放任他们污蔑于你。”
赫连倾垂目一瞬,唇角微勾笑了起来,而后又慢慢收起笑容,抬眼问道:“前辈这就信了?”
“赫连庄主的人品,我自然相信。”
“人品?”赫连倾奇道,“我原本便有杀他的打算,现下他死了,前辈信我?”
“是。”莫无欢坦然道。
赫连倾冷笑:“前辈如此深明大义,何不将另一半话也直说了?”
“今日前辈屈驾来此,若我没杀魏如海,便为我证清白;若我杀了魏如海,便抓我入牢狱。先白府一步,便是为了防我伤无辜。”
莫无欢叹了口气,看着年轻的赫连倾,摇了摇头。
哪怕曾直言劝他放弃复仇,也未见过如此明显的敌意,如今表明信任,反倒……
莫无欢心中追悔,只憾当年未将赫连倾留在淮山剑派好好教化,如今他只记深仇,再难回头。
“我的确相信此事与赫连庄主无关。”莫无欢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也希望赫连庄主对待此事莫要太过极端。”
“极端,”赫连倾不屑道,“我还未动手,他们就要先下手为强了。前辈怎能怪我极端?”
莫无欢回答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帮你到底。只是在真相大白之前,还望赫连庄主切勿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冤冤相报何时了,”莫无欢叹道,“当年之事确有隐情,我师弟虽未参与,却也好心做了错事,他的罪我替他赎。四府曾经对不起你父亲,借此武林大会,我也会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
“前辈说笑了,”赫连倾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打断道,“自古也无认错就该被原谅的道理,何况是杀了人?”
面对赫连倾的微笑,莫无欢面色逐渐凝重。
“杀父之仇,前辈可寥寥几句,如此轻描淡写。”赫连倾按捺着胸中怒火,轻声道,“可我为人子,十五年来,未敢忘却。”
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道:“前辈也省些力气,不必给我什么交代了。至于莫无悲是否是好心,尚未可知。”
莫无欢皱眉叹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劝道:“这江湖风平浪静也不过几十年,多年平顺安稳四府功不可没。赫连庄主与四府的纠葛实乃私事,我不该干涉太多。可四府之主若有意外,必会再次引起江湖动荡,我虽无法消除你心中的仇恨,但仍想请赫连庄主以大局为重。”
赫连倾听后,冷笑着道:“我所背负的,与前辈无关。前辈所看重的,于我亦是。”
一声长叹,莫无欢无可奈何,不死心地道:“当年,令尊也是除魔卫道的侠义之士,恐怕不愿见你如今被仇恨操控样子。在尚未酿成大祸之前,还望赫连庄主三思。”
赫连倾听到莫无欢搬出赫连昭来游说,当下面色沉了三分,他冷然道:“先父为这江湖鞠躬尽瘁,可这江湖却只当他是个笑话。况且,无论他愿不愿我被仇恨操控,都未有过机会——见见我如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