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窗口的守阵玦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本来以为是误入迷阵的野猫之类,那阵法不困山灵,那些单纯的生灵们兜转不了多久就能脱离出去。
而这次一直响了整整两天,被迷阵困住的却不是什么顽皮的野猫或者笨兔子。
少年拄着下巴坐在窗前,从来安静得只有风声的独风崖上,突兀地回响着那玉器击节般的清脆声音。
直到他听够了,才起身冲着山腰迷阵走去。
叶离没想到的是,困在阵里的非但不是笨兔子,反而是个唇红齿白的俊秀男童。
只是那男童有些过于狼狈了——皎白的衣衫上血迹泥污交交错错,发髻也松松垮垮,散落下来的头发胡乱地搭在脸上。
他就那么倒在地上,歪着脑袋昏睡着,胸口轻轻起伏,一副脆弱的样子。
尽管他那样狼狈,可叶离还是觉得这小人儿真好看,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闯进这阵的,但叶离还是决定把他带回山上。
说不定,以后都不用一个人呆在独风崖了……
那男童丁点声息也无,安静地睡在床榻上,叶离用温水洗了布巾凑过去想把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擦干净,却被一双澄黑的眸子定在了原地。
“你是谁?”刚苏醒的人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他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独风崖,我是这的主人。”叶离站在床边,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困在阵里的?”
可那孩子听到独风崖时便神色一凛,开口便道:“莫无悲呢?”
叶离有些皱眉,那男童周身散发出的敌对情绪太过明显,除了无礼地直呼师父姓名以外,他还提到了那个美丽的女人——陆柔惜。
原来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麓酩山庄的小公子,难怪那尖尖的下巴,浅浅的轮廓都让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竟独自一人跑来独风崖跟师父要人了么?
明明年纪尚小,身材也略显瘦弱,可眼神却倔强疏离,哪怕对着救了他一命的叶离也冷淡至极。
叶离不知道他这一路要付出多少艰辛,也不知道那江湖上传说的可怜身世是不是真的,但他还记得师父带回的那个女人有多爱她的儿子,而他更记得师父有多爱那个女人。
他注定失望而归了,叶离想着,失望总比绝望要好些罢。
“我师父他早已西去,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并没有你要找的陆柔惜。”叶离把手里的布巾递了过去,“擦擦罢。”
“你找不到她的,”看着愣了一下才接过去的男童,叶离几番犹豫才轻着声音说,“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师父的茔墓。”
赫连倾到底还是跟着去了,无论叶离说过些什么,他都要在亲自去看一看。
那个小小的孩子似乎有种“不撞南墙不死心”气魄,也或许是迷惘太久不愿放掉这唯一的线索罢……
挨着葱郁的树林,孤零零地立着两座坟冢。一块碑上刻着“恩师莫无悲之墓”,另一块上空无一字。
他呆呆地看着,一言不发。
他相信了。
叶离清楚地看到赫连倾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着失望与迷茫,像再一次失去了方向的鸟儿,盘旋着不知落往何处。
“还以为他真的放弃了呢,”倚窗回忆的人轻笑出声,接着又摇头叹气,“那么深的执念,让我如何是好啊……”
叶离知道,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离真相大白的那天也不远了。
他眼见着十几年前的俊秀男童慢慢脱了稚气。少年时的赫连倾几乎一年一个样,他每隔一年都会来独风崖,每次都问同样的问题,叶离的回答也不曾变过。
赫连倾逐渐变得英气逼人,眼神却越来越冷淡,性子也越来越阴沉,再也见不着小时候的秀气模样了。可叶离的心还是越陷越深,随之而来的愧疚也如影随形。
因此,叶离才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