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之舞被突然醒来的丽娘吓了一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挣着手腕,自顾说道:
“娘醒啦,女儿有事与您说,我看上了——疼!娘您干嘛!”
丽娘猛地一捏她的手腕,厉声道:“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鲜少见到丽娘板起脸色的房之舞,有些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说什么?”
“娘是问,这画像你见过?”丽娘看着她迷糊的模样,忍住急躁,松开她的手腕,撑着身子坐起来后,从她手里抽出那张纸。
房之舞揉着发疼的腕子,撅着嘴道:“见过啊,在爹书房见过,还是我拿去丢的。”
“你丢的!”丽娘的声音猛地提高,她原以为这画是房乔随手丢弃的,尽管见到卢氏画像心有不安,却也踏实不少,可这会儿听到房之舞的话,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冒出来。
“对啊,”房之舞点头之后才发现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巴,闷声道:“不、不是我,我没上爹书房去。”
房乔的书房虽没有特意派人看守,可的确是不让外人随便进的,房之舞虽然知道,但好奇之下,还是曾经偷偷摸进去过几次,书房里多是些书籍之类她并无兴趣的东西,因她前几次都没乱摸乱碰,便没有被发现过。
房之舞是丽娘教养大的,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她怎么看不出来,当下便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和蔼一些,拉着她坐到床边,拿过她刚才被自己捏疼的那只手,一边轻揉,一边温声道:
“小舞,你是不是乱翻你爹的东西了?若是被他发现你偷偷溜进书房玩,定会罚你抄上几日的书。”
房之舞一听要抄书,连忙捂在嘴上的手放下,道:“娘,您可不要告诉爹。”
“好,娘不说,那你与娘讲,你上你爹书房做什么去了?”
房之舞吱吱唔唔道:“前几日我同杜小姐他们一起喝茶,有位陈小姐带了一方洮砚炫耀,大家都夸那砚台好。我记得上次人家送爹一方好砚,便偷偷到的爹书房去找......”
丽娘知她爱显摆的个性,急着问正事的她也没有就此训她,而是将手里卢氏的画像递到她面前,继续问道:“那这画像是怎么回事儿?”
“哦,那是我找东西的时候,从书架后面的一只盒子里翻出来的,”说到这儿,房之舞突然来了神,“娘这般辛劳,爹还藏着旁的妇人画像,我一时气恼,便将它揉巴揉巴丢了,我可是为了您才丢爹的东西,您得帮我想想法子,我不要抄书。”
她看着丽娘,一副得意洋洋的邀功模样,其实当时她丢这画像时候,不过是没有找到砚台,心烦之下随手为之,哪里是为的她娘考虑。眼下这么说,不过是想着让丽娘帮她打打掩护,不让房乔发现她乱进书房的事情罢了。
“嗯,让娘想想。”丽娘闭上眼睛靠在床头,心中陷入一片混乱,一个念头不停地在她脑海闪现: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不过这画怎么跑到您这儿了,”房之舞低声一疑后,并没有发现她娘的异状,而是反手拉住她的胳膊,娇声道:“娘,我跟您说,我今儿在东都会的铺子里见到一套首饰,漂亮极了,尤其是那一对簪子......”
丽娘任房之舞兴致勃勃地讲那一套首饰的模样,思绪却早已飘远:
她十二岁那年,这天下改了姓名,一夕之间,父母兄弟被流放,她被人带走,换了姓名,从小姐变成奴婢,高宅大院依旧,却不再是她的家。
学会卑躬屈膝其实很容易,在洛阳别院住了四年,甚至不知主子是谁,直到她十六岁,和别院中的另一名姑娘,被装进一辆马车,一路驶向长安。
自父亲获罪之后。那时她第一次回到长安城,尽管是作为礼物,可她仍是满心喜悦,同车上另一名姑娘的沉默不同,她既是羞怯,又有几分向往,只因那名宴上见过的男人,温文,俊秀,又有文采,几乎达到女子心中所有的幻想。
可是很快,她便知道她错了,整整四个月她都没再见到他,她询问别院上的下人那人什么时候会来,却总是得到意义不明的笑容。除了不用卑躬屈膝外,又同以前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只是从一座院子中,换到了另一座院子中,可是那个叫做芸娘的姑娘,却比来时要显得开朗许多,那张明艳的脸上总是挂着笑,让她看了便觉得心烦。
别院的管家很是死板,从不让她们出门。但她闷得太久了,终是买通了一名丫鬟,从下人采买的小门出了别院,长安城一如她记忆中的热闹,她穿了最喜欢的裙裳,扮作京中小姐模样,同那丫鬟逛起了长安。
哄着丫鬟将她带到那人府上附近,也就是那一日,让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看清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