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玉冠咔擦一声裂开,长发散开,他吐出一大口血,眼下已有青黑之色,却仍旧死死地盯着她,嗓音嘶哑低沉:“让开。”
她上前一步:“你还认得我是谁么?”
他仿若没听到,那双血红眸子里的情绪并未因她的出现而有任何的变化,重复了一遍:“让开。”
这一片已经没有人敢接近,此时亦无人敢出声。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
她再上前一步:“你还要杀多少人?”
他脚步微动,似是想要向后退,却不知为何又止住了,他的目光转向她身后的曲镜,再挪到她的脸上,嘴里都是血,他动了动嘴唇,没说话,眼神却愈发阴沉了。
她离他更近:“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广胤脸上的神色变得狰狞,握剑的手虎口已裂,随着他手掌的收紧,血流得更快:“你给我让开!”说着蓦地扬剑。
曦和一惊,当即抬手去挡,剑锋擦过她的手臂和脸侧,鲜血当即涌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袖,左脸上一道细细的血痕,有一滴血顺着她的脸廓缓缓流下。
下一刻曲镜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扯住她往后退:“你疯了!”
“不是我疯了是他疯了!”她挣开他的手。
广胤的目光触及曦和脸上的血色,眼神有一瞬间的摇摆,可见到曲镜上前,眼睛又立刻被血色覆盖,再次扬起剑。
曦和挥袖击中他的手腕,他的身形一顿,曲镜却蓦地上前,扔了红鲤剑,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拳说多重有多重,广胤被打得头一偏,半晌吐出一小口血。
曦和走上去,伸出手,在即将触及他脸颊时微微一顿,然后拨开他散开的头发,轻轻地碰了碰:“广胤。”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持剑的右手。
曲镜脚步微微一动,目光愤恨又复杂,却最终不曾阻止她。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广胤,你是广胤,你是天族的太子,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难得倒你。”她将他的脸轻轻地转过来,对上他的眼睛,那里的血色已经停止了翻腾,“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娶我么?在我们成亲之前,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方圆百丈都无人接近,场上的将士无人知晓他们在说什么,但在她身后的曲镜却听见了。
广胤也听见了。
他的眼神开始颤抖,整个人再次暴躁起来,握剑的手微微躁动。
曦和用力握紧他的手:“你是天族这数万年来最优秀的神君,就这样让人支配你的身体,你甘心么?”
广胤眼中挣扎之色愈发明显。
“不要让我失望。”她靠近他,也不顾场上那么多人看着,放开他的手,转而抱住他,凑到他的耳边,“你可以杀人,但不能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广胤,这个道理你很明白。天界于六界中举足轻重,你也不希望这么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罢?”
她感受到广胤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手缓缓抬起来,在她的背后一点一点地抱住她。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你要好好地和我成亲,你这副模样,可没有人敢嫁给你。”
长剑脱手,落下云层。
广胤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身体却变得沉重了些许。
曦和扶住他,让他稳稳地站着。
曲镜本想上前将她带走,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半分动不得。
已是落日的时候,卯日星君特地避开了这片地方,二十七天以下的云层皆有霞红之色,却始终不及此地猩红。云海的上方再也没有白鹤飞过,浓郁的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太皇天。
广胤抬起头来,看见四处堆积如山的尸体和被鲜血浸透的白云,呼吸变得极为小心。他的目光缓缓地转动,看见她脸侧及手臂上的伤口,颤抖着去碰她。
曦和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我们回去。”言罢扶着他,转身往二十八天去。
“站住。”
她的脚步顿住。
“他杀了我这么多人,你想就这样算了?”
她回过头来看向曲镜,反问:“你为何带兵上来?”
“你怎么不问问他?”
“我在问你。”
曲镜看了一眼广胤的背影,牙缝里仿佛都是血肉残渣:“他杀了流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