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所处的一间小小耳房里,柔止面红耳赤地坐在铜镜前。此时此刻,所有的内人都出去用晚膳了,屋子里一灯如灯,静悄悄的一片,除了绣着宝蓝花的门帘被风吹得悉悉响动,剩下的,大概只有她的心跳声了。“为什么是我?不是采薇?”她久久地对着铜镜,凝视着镜中的人那绯如桃花的双颊,实在不明白这么一张平凡的脸,哪里会让他喜欢?再说了,和采薇比起来,她的相貌更是逊色多了。
“为什么?”
柔止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几个字,仿佛上午明瑟对她的那番告白只是一场幻觉。接着,她拍了拍滚烫的双颊,忽然一皱眉,想起什么似的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柔止交叠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现在她心里想的是,先不说采薇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单就说明瑟和她身份上的差距,一个是贵胄子弟,一个是普普通的宫女内人,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讲,她们之间都是不可能的!一段不可能的感情,除了能给彼此带来痛苦和遗憾以外,余下的还能获得什么呢?
“明大人,感谢您对奴婢的多次帮助,可是您的这些话还是收回去吧…那件…裘衣奴婢已经熏洗干净,如果大人有时间,奴婢会还给大人的…”
“你要还我是吗?好,今晚卯时过后,我在御花园的红香圃等你。”
卯时过后,红香圃等你…
这是分别前明瑟和自己说的话,当时,他说完这句,不等她回答,掉头就走了。
真的要去吗?
柔止拍着脑袋,又心烦意乱地长吁短叹,忽然觉得此刻头好大!选任女官的内人赛只剩五天的时间了。如果这五天还是没有拿出有新意的想法,那么她和陈司饰的前途就再没什么希望了!现在,明瑟又对她说了这番没来由的话…
心好乱!
不行,不管怎么样,柔止甩了甩头,她必须保持一颗冷静的头脑!必须和他说个明白透彻!想到这儿,柔止猛地转过身,匆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折叠整齐的雪白貂裘,手在上面抚了抚,然后用绸布细心包好,一横心,偷眼望了望四周,迅速跑了出去。
夜色朦胧,一珠清月像是感受到有人会有相约,早早地移出云层悄悄偷观看,随着投射在地面移动的光亮,地上斑驳的花影就像被风吹到了墙面,在上面轻轻摇动。
远远地,一股淡淡的香气涌了过来,那是从红香圃传来的花香,红香圃是一片梅花林的园名,还未等柔止气喘吁吁地跑到那里,她的裙摆和罗袜已经就被地上的雪水打湿了,再跑一会儿,一阵透心的凉意不由自主地窜上了胸间。再也忍不住地,柔止停止了脚步,喉咙一哽,抱着手中的衣服蹲了下身埋头饮泣起来…
为什么他会是一个相国的儿子?为什么自己只是一个宫女内人?为什么他要和她说那些话?为什么要向她表达一种没有希望的感情,扰乱她的心神!
从胸口抽了口凉气,柔止缓缓地站起身来,用袖子拭了试湿润的眼角,最后毅然而然地,快速向梅林飞跑去。
不一会儿,一片云蒸霞蔚的红梅林很快出现在自己面前,风吹梅林,暗香浮动,柔止缓缓地停下了脚步,心跳加速地走了过去。
“明大人…”
声音刚落,明瑟缓缓地转过身来,修隽的身姿被月光投在地面,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看样子,他早就在这里等着她了。他先是在柔止的身上游离了一圈,接着皱了皱眉,“看你,穿得这么单薄,脸都冻红了。”
柔止脸越发红了起来,表情有些尴尬,“明大人,那个、这是您的衣物,奴婢已经洗涤干净,奴婢、奴婢这就它还给你…”说着,柔止捧着手里的包裹递给明瑟,语气明显变得生疏。
明瑟苦笑一声,“隔得那么远,是怕我会吃了你吗?”
柔止无奈,只得再靠近些说,“明大人,你的衣物奴婢已经熏洗好了,你看看有没有折损的地方,如果有…”
明瑟瞥了眼她手中的东西,也不去接,忽然一把拉着她的手,“走,我想和你谈谈。”
手上的包裹“咚”地掉在了地面,柔止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明瑟一握,跌跌撞撞地走向梅林的最深处,“大人,你放手…”柔止正要挣脱他的手心,明瑟已经松开了她,右手撑在一旁的树杆,注视着她说,“今天晌午我已经说了我的话,你呢?难道一个答案都不肯给我吗?”
柔止回视着他,浓密的睫毛在月光下闪动不已,“奴婢以为、以为晌午那番话,大人已经听得很明白…”,“…嗯?”明瑟温柔一笑,像是在等待她继续开口。柔止被他的眼睛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越发通红,急忙躲开他的目光说:“奴婢说了,奴婢只是个内人,和大人身份悬殊,没有…”还未说完,明瑟猛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掰着她的后脑勺,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唇,吻了起来。
一股热流瞬间冲遍全身,明瑟如此没有防备的举动简直让柔止大吃一惊!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明瑟却将她越拥越紧,越发深吻起来。柔止耳边“嗡”地一响,刹那间脑海一片空白,整个思维都乱了,迷迷糊糊中,唯有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如此的强烈!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蠕动不已,越来越激烈,带着一种欲将人窒息的感觉,而要命的是,柔止本来想用手去推他,奈何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我想,只要我向皇后求情,将你许给我应该不是难事…”忽然,明瑟粗喘着气,在她耳边像梦呓般低喃了一句。柔止猛地一惊,明瑟的这句话,尤其是中间那个‘皇后求情’,瞬间将她从虚幻漂浮的世界里拉了回来,她一颤,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