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女子脸上泪水涟涟,发抖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惊恐的小鹿,不禁放缓了语气:“告诉朕,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烧纸钱?你这是要祭奠谁吗?”
汍兰低垂着头,咬着下唇默不作声,大滴大滴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从眼眶往下掉。好半响,她才吸了口气,哽咽道:“奴婢、奴婢是祭奠一个刚刚被冤死的好姐妹,奴婢想给她烧些纸钱,希望她在那边早点转世投胎,托生到一个好人家里,来世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说到这里,她突然不说了,只是抬起乌黑的双眸,蓄满泪水的眼睛在月光下越发可怜凄清。
皇帝看在眼里,越发心中变软,不禁好奇问道:“冤死的好姐妹?如此说来,宫中竟有什么不干净的事不成?过来,不妨给朕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汍兰依言跪上前两步,一五一十将心珠的事情说了,最后她又泣不成声道:“陛下,我的好姐妹心珠人平时善良得蚂蚁都不会踩死一只,她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而且奴婢不明白,那些人,她们为什么要那样陷害心珠呢?”
“沈心珠?”皇帝听完之后,这才恍然大悟,过了良久,他才对着天上的月亮痛惜似地长叹了口气:“哎,这事儿,你不明白,朕却明白得很呐!”
汍兰错愕抬眸,眼底一片讶然。
皇帝摇了摇头,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将汍兰轻轻挽了起来,用宽大的的袍袖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续叹一声,便将她温柔地搂在了怀里。
第二天,尚服局宫女汍兰被皇帝一夜宠幸,从此被册封为贵人,封号‘汍’。
心珠醒来的时候,也是第二天的午时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轻轻洒到心珠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心珠长长的睫毛颤颤动了动,仿佛是在黑暗的世界里漂浮得太久,面对突如其来的光线她还有些不适应。
“醒了?既然醒了,那就将这碗参汤喝了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名老者面无表情地端着个药碗走了进来。
心珠拥被坐起,茫然地环顾四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吗?可是如果是地狱,为什么这房间还有阳光呢?为什么看不见牛头马面呢?她疑惑地瞟了老者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药碗,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伯,请问,您手里端的就是孟婆汤吗?”
“姑娘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价值几十两银子的人参熬出来的汤,什么孟婆汤,你还以为你真的到了阴曹地府!”老伯很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放下药碗就走。
心珠听得更加糊涂了,她将五指伸在眼前看了看,愣了片刻,赶紧起身下榻拦住老伯问道:“老伯,难道、难道我还没死吗?是、是你救了我吗?”
心珠当然不知道,就在被闷毙的时候,那名太监因内急匆忙贴完最后一章就将桑皮纸拿下来了,她更不知道,有一个好心人为了救她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最后,还是董大夫冷笑着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这个京城,那些人都管我叫董神医,再不济也是董大夫,什么老伯不老伯的,我有那么老吗?真是的!”然后又用手指着敞开的窗户道:“诺,姑娘瞧仔细了,救你的人是他,我只是收银子负责给人治病熬药的,那人为了救你,连贡院的科考都给耽误了,啧啧,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他夫人呢,真没想到…”说着,摇了摇头,面无表情走出房门。
心珠微微一愣,顺着董大夫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只见窗外的梧桐树下,一名男子正负手而立,他的身影翩然而修隽。
“原来,是他救的我…”
当天夜里,心珠和薛定之离开了医馆,回到了距离考场不远的一间小小客栈。月光朦胧,烛火在窗户纸上跳跃抖动,薛定之坐在窗前挑灯夜读,他的身影在墙上飘飘摇摇。
“哎,看来又得再等三年咯。”薛定之懒洋洋地丢下手中的书籍,推开窗户,嘴上虽是衔着笑意,但内心的寂寥像窗外纷扬的落叶,一点点飘上了他的心头。
一个月前,他变卖了家中房产、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不就是为了参加三年一次的抡才大典嘛?而从小,他的志向不就是要做伊尹吕望那一类的人物吗?可是如今呢,只因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公子,我可以进来吗?”正想着,一阵房门轻叩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