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让那客栈的伙计说着了,三郎的马车疾走了大半日就回在元礼府地面儿,原来在店房里耽搁了半日,还不见四郎过来传话,只怕是已经安顿妥当了,心里又惦记着乔姐儿送来的荷包,想要家去当面问她,是以留下话来,说来不及面辞,吩咐乔老板儿驾了马车,归心似箭就往家里赶。
到了家下,见门首处照例有些家奴院公洒扫门庭,知道无事,吩咐车把式栓马卸车,自己大步流星的就往三进院子里去。迎面瞧见梅姝娘从内宅出来,见了他来叫了一声“爷”,三郎点头,不及寒暄,自己抢步进了上房屋。
见乔姐儿端坐炕上,面前摆了个小炕桌儿正吃饭,四碟八碗儿倒是干净整齐荤素搭配。乔姐儿见了三郎,赶忙要起身,未起身时就笑道:“来家过城门怎的不招呼一声,我与你做水梳洗。”
三郎在院子里掸了土进来的,也不避讳,脱了快靴跳上炕去,与浑家对面而坐,见都是乔姐儿手艺,伸手要捡菜吃,叫乔姐儿拍了手背道:“莫要乱吃,这是给妇道人家的吃食,你混吃了不是玩的。”
三郎闻言好奇笑道:“这天底下不公道的事情是多的,倒不曾听见吃食还分什么公母,莫不是娘子如今嘴壮,怕我抢了吃的,倒会护食。”
乔姐儿扑哧儿一乐,啐一声道:“回乡一趟倒会贫嘴,拐着弯儿的骂人是哈巴儿。”一面指给他瞧。
一桌子桃红柳绿的,瞧着就活色生香,一个果仁儿菠菜,一个桂圆莲子羹,一盘甜的是枣泥儿馅的山药糕,一个汤头是鹿茸炖乌鸡。
三郎见了笑道:“别的不说,只是这配色我就爱,可说呢,这些吃食寻常席上倒不多见。”
乔姐儿给他捡了两颗花生米搁在吃碟儿里,叫他权且解馋,一面笑道:“寻常家里不大做这个,是给新媳妇子预备的,你没瞧见这些果子,都是当日撒帐的时候我收下来的,想着什么时候吃,算算日子,你也该来家了……”
原来这几日三郎不在,乔姐儿自家不大敢住,就接了甄莲娘、梅姝娘两个在外间做伴儿,这两位大娘子都是成婚日久的妇道,三个伴在一处,难免说些闺房私话,心中也猜测主母求子心切,便说了个偏方儿,只要将当日坐床撒帐的四样果子枣生桂子做出各样开胃小吃来,夫妻同房前后吃两日,菩萨保佑就坐了胎。
乔姐儿虽然不信这个,也想讨个好彩头,况且叫自己开口对夫家求欢,等到明年也拉不下这个脸来,只好想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婉转告诉丈夫自己也盼着个头生的孩儿。
三郎原本是个聪明人,如今也成婚久了,岂有不知道这个的道理,一面殷勤伺候浑家吃饭,端汤倒茶十分体贴,从怀里拿出那小荷包来笑道:“我知道你大老远的差人送一趟这个,必然是有个机缘的,只是走得急,来不及参详,你且吃着,我倒要瞧瞧里头的玄机。”
乔姐儿险险一口莲子羹喷了出来,将帕子掩住唇边低声道:“恁的孟浪,大天白日羞人答答的……”
三郎手上把玩着那荷包,翻来覆去的瞧,好奇道:“也不见怎的难为情,不过是五子闹春的图样儿,新媳妇子带这个的多得是。”忽见那第五个娃儿的小胖手指着柳梢头,上面挂着一个纸鸢,只露出底下的凤尾来,倒好似荷包里头还有双面绣似的。
开了窍,翻过来一瞧,原是一对美女才郎,不着寸缕的抱在一处,乔姐儿见丈夫识破了,臊得满面飞红,劈手夺了那荷包,在炕上针线簸箩里头寻了剪子要铰。
三郎赶忙抱住了,夺下剪子来笑道:“往日里再不见你肯弄这些,怎的如今肯了?”乔姐儿给他夺了荷包,只得悄没声道:“你贴肉收着才是,给旁人瞧见了,我是死是活?”
三郎见说的郑重,不敢大意,果然理清了丝绦系在脖子上,扯了前襟儿贴身戴好了。
乔姐儿方说起缘故,原来有一日闲来无事往绒线儿铺柜上去,见一群小媳妇子围着梅姝娘打转,赶着付定钱,乔姐儿虽然知道自己的铺子生意好,如今进了腊月,各处买卖也都萧条起来,不知为什么今儿这样多的进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