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派了人往乔家求婚了好几次,都给二姐儿拒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头便不上心,无奈那些官媒婆子成日里踢破了门槛子,那何大郎又不好把心事对别人讲,只怕人家笑话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倒会痴情,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只得装腔作势也偶尔相相亲。
这夏婆子就只当他心意回转过来,不再恋着二姐儿了,才又说了张家的五姑娘,谁知自从何大郎的女儿欢姐儿认下乔二姑娘做了干娘,他自以为得计,想着只怕二姑娘如今大了,又没处安身,再求一求三郎和他浑家去劝和劝和,或许就能成事,所以近日媒婆子再去提亲的一概不见,挑明了只求乔家的女儿。
王氏听了夏婆子一番说辞,知道事情也回转不来,只得叹息,谁知那张五姐倒是眼尖,只因王氏对她提过说亲之事,在堂客席上就冷眼旁观着有哪些媒婆子过来拜年吃酒,一眼瞅见母亲拉了那夏婆子进屋。
女孩儿家哪有不关心自己婚事的?连忙蹑手蹑脚的跟进了后院儿,躲在母亲正房的窗根儿底下听贼话儿,不想正听见那何大郎只爱乔家二姐儿,真气了一个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怎么他们乔家的女孩儿就个个儿都招人喜欢,自己就到处人嫌狗不理的……
这厢王氏送了夏婆子回堂客席上吃些酒饭,自己回了后院儿来在绣房门首处,想着如何对那张五姐说起这件事,只怕那孩子骄纵,又要哭闹一回。只得堆了笑脸儿下来推门进去。
见五姐早已哭得满面泪痕倒在炕上,倒是唬了一跳,连忙过来推她道:“好孩子,快别哭,是谁给你气受呢?大节下的你这是做什么……”
那张五姐闷了被窝哭道:“她乔家的女孩儿都是天上的仙女儿,我们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了!如今她家大姑娘是我嫂子,我也不敢和她比,原是拾鞋也不配的,那二姑娘也无非颜色好些,我瞧着品格儿也是个掐尖儿要强的,与我一般,为什么处处要我的强!”
王氏听了这话叹道:“好孩子,这事儿与亲家小姐不相干的,人家那心事都是几年前种下的,一则夏婆子那老货没与我说清楚,二来也是为娘的太急躁了些,没问清楚始末缘由就冒然给你提了,幸而没有旁人知道,还不想干的,与你名声上头也没妨碍,既然没缘分儿,咱们再瞧着罢咧,过了年给你说个好的。”
张五姐吃了这一回暗亏,丢了脸面,自此再不肯提起说亲之事,王氏要图个聘礼钱只是不能如愿,又不好强着闺女,只得暗气暗憋的,这是后话。
忙了一日,官客席堂客席的宾客渐渐的散了,丢下一地的鸡骨鸭翅瓜子儿皮,王氏和五姐没瞧见一般,早早儿躲进后院儿歇下了,那张四郎更甭提,吃醉了酒胡乱吟些诗词歌赋,没有一半儿是记得瓷实的。
乔姐儿和三郎是念过书的人,听见了只得强忍住笑,大姐儿教三郎扶了四郎回去歇下,自己拿着扫帚将两边的席面儿拾掇了,收下了折箩,先前做女孩儿时最是干净的,这样别人吃过的东西再不肯动一星半点儿,只是如今见夫家欠了外债,也少不得将自己的脾性儿改一改,收下来的汤水留着明儿一早下面吃。
端了往小厨房正忙活着,就听见外头有小孩子嬉笑之声,倒把乔姐儿唬了一跳,心说莫不是哪家亲友的孩子忘了领走,留在自家了,怎的这般粗心?连忙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出去瞧。
但见竟是三郎领着欢姐儿正来找她,碧霞奴见了连忙上前接住了抱起来哄着,一面问三郎道:“方才官客席上何捕头来了么?怎么吃了酒倒把个大姑娘丢下不管了。”
说着又瞧欢姐儿,但见活泼泼的不像吓着了模样。那张三郎笑道:“明儿初二,各家媳妇子都是要回门的,何大哥也要往先头大嫂子家里走走,只因姐儿的外祖父母都年迈多病,见了面彼此伤心,往年大哥都不曾带了姐儿去,寄在衙门口儿里怪冷清的,方才与我说起此事,托我们看顾一天,我想着她和二姐儿倒好,就留下了。”
碧霞奴知道那何大郎还不曾死心,只打定主意求了自家妹子在房里,几次三番探问二姐儿,都不肯点头,只怕是心里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如今丈夫既然答应下来,也只好留下再说,因哄着欢姐儿笑道:“既然恁的,姐儿和我睡吧?”
欢姐儿素来与碧霞奴姐妹亲近,听见这话如何不依?连忙伸手搂住了乔姐儿的粉颈磨蹭起来,一面笑道:“和婶子睡!”
张三郎见自己替朋友兜揽事情,竟把个如花似玉的浑家让与这小奶娃儿受用,只得苦笑了一声,见欢姐儿年小不理论,伸手就拉了乔姐儿的手拢在袖子里摸索着。
碧霞奴含嗔瞟了他一眼,甩了手笑道:“你去兄弟屋里睡吧,明儿早起还要回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