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心里何曾不愿意帮衬家里度过难关,只是大姐儿不乐意自己去衙门里当差,要做旁的兼差也总要谋划谋划,这前几个月里头就要多靠着浑家的针黹换钱,心中着实心疼。
如今见乔姐儿主动说了,自己十分过意不去,因说道:“论理咱们分房单过,你若是不愿意帮衬兄弟,也是人之常情……”
大姐儿笑道:“你心里觉着是分房单过,人家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呢,如今咱们两个好,我是不怕你恼了才对你说,你那兄弟,我冷眼旁观着,可不是一个扶得起来的……”
三郎听见这话脸上一红,低了头道:“四郎这孩子人品是轻浮了些,心倒是不坏,都是给我家里惯坏了的……”
碧霞奴点头道:“正是呢,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当日你们若是对他再严些个,只怕就改了也未可知,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来,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多少担些不是。”
张三郎见浑家这话说得警醒,心中若有所思,点了头道:“你说的是,多半也是我们耽误了他……既然恁的,这一回就狠狠心对母亲说了,竟不管这件事,叫他吃一堑长一智可使得么?”
乔姐儿笑道:“你又糊涂了,如今这一百两的银子,你就是叫你兄弟自卖自身给人家为奴为婢,只怕一时也是还不清的,又叫你老家儿跟着着急上火,岂不是往日的好名声都白费了,就是你自己心里又怎么过得去,旁人越发说你讨了一个不贤良的在房里,才挑唆的你们家宅不和了……”
三郎想了一回,苦笑一声道:“你这是给我打的什么闷葫芦,我竟是猜不透你的心思了,小人是个粗鲁汉子,心里没有那许多弯弯绕,好姐姐,你且教给我吧。”
碧霞奴给他逗得扑哧儿一乐,方才说道:“我过门儿之后也曾听你说起过往日如何帮衬家里,一年到头不帮不帮,也要搭进去十几两了,依我说,长痛不如短痛,咱们就倾了家财帮衬你兄弟渡过这一关去。
日后他便是再有什么说的,一来自己就不好意思了,二来婆母娘心里也是明白的,未必肯十分偏向着老四,若是恁的,倒是个以绝后患的法子,岂不是强于如今这般细水长流么?这是我替你谋划的一个开源节流的法子,只是我们闺阁之中一点子糊涂想头儿,大事上还要你拿个主意才是。”
张三郎听了,低头想了一回,果然有些道理,就点点头道:“姐儿说的固然有理,只是委屈了你……”乔姐儿抿着嘴儿笑,摇了摇头不再与他客套,只管起身忙着厨房里的活计。
三郎待要再说时,但见外头张五姐端着空碗一打帘子进来,见了他们小夫妻都在,倒是脸上一红道:“哥大天白日的就往厨房里跑做什么,前头娘和四哥还寻你呢。”
乔姐儿听了,连忙对三郎说道:“婆母娘寻你,快去吧,左右也吃完了。”三郎知道大姐儿的意思,只得往前头与他们母子周旋。
那张五姐倒不见外,舔嘴抹舌的笑道:“嫂子的手艺可比我娘强远了,可惜了哥在镇上当差,不然我可就有口福了呢。”
碧霞奴见这小姑娘不大会说话儿,也不肯放在心上,因笑道:“这不值什么,你想吃什么只管对我说,等以后我和你哥哥家去了,你闲了时也只管来逛逛,或是想什么吃的玩儿的,就托人带了话儿来,我弄好了捎过来就是了。”
张五姐听了笑嘻嘻的答应着,一面瞧大姐儿正安排掂对案鲜小食,伸手就抓了几片牛腱子往嘴里送,一面笑道:“这是哪家二荤铺子得的,比我们村儿里酱得好多着呢。”
碧霞奴笑道:“让妹子见笑了,这是我在家里预备好了的,带了过来切了就可以装盘,比外头买的强,你若爱它,我单切一盘子,再与你和些佐料来。”
那张五姐别看生得细脚伶仃,却是个地道吃货,如今吃得口滑,听见这话如何不乐,因一屁股坐在脚凳儿笑道:“既然恁的,生受嫂子你了。”
姑嫂两个厨房之中话说儿不提,这厢三郎进了堂屋,见王氏和四郎吃了一个肚儿歪,正舔嘴抹舌嘁嘁喳喳的说些什么,见他进来,都打住了话头儿不说了。
三郎见四郎那个样子,心中十分不乐,待要说他两句,又想起乔姐儿的吩咐来,只得压住了火气,对他母亲笑道:“娘看您媳妇儿这个手艺,做的还得味么?”
王氏拍着巴掌笑道:“老三屋里的是没的说了,自然是个好的,就不知道我们老四的姻缘又在哪里呢……”说着,又是眼圈儿一红道:“想来他背着这个债,哪儿还有闺女乐意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