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双燕荷包还给了他。
九郎的呼吸为之一停,继而彻底清醒过来。他竟不及持起手杖,就已撑着船篷里侧跌跌撞撞地奔出了船舱。
穿透水雾的白光映入眼帘,空余他一人的船只已不知漂流到了何处,眼前只是渺茫河水,汩汩滔滔。
远处飞鸟掠过低云,发出一声尖利而又缭绕的啼鸣,渐渐消失不见。
他艰难地往前走了两步,已到了船头顶端,再无处可去。
手中还紧握着她留下的荷包,心却好似成了空白。
不知何处传来了遥远的呼喊声,“九殿下!九殿下……”是冯勉带着众人循迹追来,正神色慌张地在对岸拼命奔跑。
然而九郎却只怔然望着不断流逝的河水,没有丝毫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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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冯勉等人好不容易止住了船只的行速,将九郎接上岸去之后,见他还是木然无语,便知大事不好。
碍于周围还有人在,冯勉只是严词命令手下内侍们皆不准将今日所遇之事泄露半分。那些内侍们之前被人用刀剑架在脖子上,后来出了荒庙又不见了九郎,早已是吓得魂飞天外,就算冯勉不说,也自然不会将此事告诉他人。于是一个个纷纷应诺,只恨不能即刻插翅飞回大内。
冯勉将九郎送回了大内,回到凝和宫后,他本想着此时周围无人,应该能问出些端倪。可九郎却还是怔怔坐在窗前,竟依旧不发一言,只是手中紧攥着荷包。
冯勉又连问了几遍,见他神情木然,不禁吓得跪在地上哀求道:“九哥,您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惊吓?好歹回个话……再这样下去,奴婢只能去找太医来救命了!”
说罢,又连连叩首,转而起身要往外走。
“回来……”九郎这才哑声开口。冯勉惊喜万分,奔回他身边哀声道:“九哥有什么心事就与奴婢说说吧,这样闷在心里可怎么办才好?”
他眼神空茫,过了许久,才道:“双澄走了。”
“走了?”冯勉一怔,“您难道在那船上见到了她?她不是被人抓走了吗?”
九郎疲惫不堪地摇了摇头,不愿再说起自己的遭遇。冯勉见他这样,亦不忍再追问下去,便扶着他劝他先躺下休息片刻。可九郎才站起身,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望向门外。
“我要去问问嬢嬢。”他好似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挣开冯勉的搀扶,自己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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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次他竟没能见到潘太后。
宝慈宫的新任殿头匆匆出来回报,说是太后早上起来后便感气喘不已,在床榻上躺了许久亦不见好转。官家下朝后已让太医赶来救治,这会儿正在诊断,任何人不能打搅。
九郎只能跟着殿头进了宝慈宫侧殿,失魂落魄地在那里等待。过不多时,其他妃嫔皇子公主亦闻讯赶来,这些人平日虽与太后都关系淡漠,然而到了这危急之时也不得不循例来候。
偏殿内肃静异常,九郎独坐在一角,只觉日光一寸寸地在脚下轻移,心头如压了千斤巨石般沉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说是太后虽然苏醒过来,但仍是十分虚弱。申王等人依次跟随内侍前往探望,九郎因在皇子中最为年少,亦不想跟他们一起涌入,便留了下来。
殿中只剩下他与荆国公主两人,荆国公主自从来到之后亦一直沉默,此时见众人已走,便低着头走到他近前,悲伤道:“九哥……”
九郎勉强定了定心神,答道:“多日没见,允姣可还安好?”
荆国公主泪眼朦胧,声音喑哑:“怎会安好?五哥离开了汴梁,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可北辽那边却又传来急信,催着爹爹要将我送去和亲。先前爹爹还安慰我说不会真的让他们如愿以偿,可我现在心里很是不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迫远离,再也见不到九哥了。”
她甚少这样悲切无助,九郎见荆国公主眼中含泪,不由又想到了双澄的模样。
他不知为何这些事情都会交织在一起忽然爆发,好似注定了似的,要将他,将整个大内搅乱不堪。
“爹爹先前不是已经想好了办法吗?”他只能这样安慰着她,话音刚落,却听殿门一响,有人举步迈入。
淮南王身姿卓然,冠簪整齐,朱色蔽膝两侧垂挂的玉饰琮瑢生声。荆国公主低头后退,行礼道:“皇叔……”
“我还在想,怎么九哥与十一姐不在内室。”淮南王目光一扫,随即道,“申王他们刚刚退下,十一姐可趁着这时候去问候一下,免得皇兄责怪。”
荆国公主垂眉应答,又道:“九哥可与我一同进去?”
九郎正要回答,淮南王却抬手道:“我与九哥还有些话要说,十一姐先去即可。”
荆国公主怔了怔,但也没多问什么,随即离开了偏殿。九郎望着淮南王,微微蹙眉,“不知皇叔有什么话要嘱咐侄儿?”
淮南王打量了他一下,淡然问道:“你今日一早又自己离开了大内,却是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