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的眼里氤氲着浓色,他抿着薄唇,只觉得喉咙干涩得难受。
她伸手将他推开,面容冷淡。
“你不把车开走没关系,我可以绕路。”
然而,她没走几步又被他攥住了手。
后头的喇嘛声已然夹杂着阵阵难听的咒骂,苏凉愈加烦躁,偏生,这个男人说什么都不撒手妲。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透着痛苦。
“孩子不是你自己打掉的,对不对?窀”
她动作一僵,其实,早在今天那事后,她就料到他迟早会知道的。因此,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轻勾起唇角。
“你希望我能给你的答案是什么?”
她的反问,让他的神色不禁恍惚。良久之后,他才找着自己的声音。
“苏凉,当初我赶到医院,你亲口告诉我,你把孩子打掉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恨你。你不原谅我,你要冲我发火,都可以,可我只求你不要去伤害那个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期待他的到来,所以,从我知道它的存在后,不管你要什么,我都通通答应你。我甚至希望,它能扭转我们的恶劣关系。”
“这五年来,那个孩子都是我的心结。直到看到睿睿,我的心里燃起了希望,我认定睿睿就是我的孩子,认定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苏凉,你不会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开心。但是今天,我才终于知道,一切,都错了……”
他望着她,那双黑眸深处,光采逐渐黯淡了下去。
“是我的纵容将你置于曾经那样的处境,我以为,伊可韵仍然是我熟悉的伊可韵;我以为,你呆在我的身边,你就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可我一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当真是大错特错了……我没有资格继续站在你的身边说要给你幸福的话,因为伤你最深的,就是我。只是,我仍是希望你能给我机会弥补过错,虽然我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
他说了很久,眼睛却一直都紧紧地瞅着她。苏凉微微仰着头,面前的这个男人,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像今天这样一身的狼狈,然,这狼狈却并非外表,而是出自内心。
有一种后知后觉,远比忏悔残忍。
而这份残忍,却是出自他的手,最后伤他至深。
“既然知道不可能,那为什么还要说出口?”
她仰着头,踮起脚尖对上他的眼。
“裴聿,以前我告诉过你,可你宁愿相信伊可韵也始终不愿意相信我。当时的我在你的眼里,恐怕就跟毒妇毫无区别吧?你以为,你一句希望我能给你机会弥补过错我就非要给你机会吗?不,我过去所受的伤害,远远还不止这一些。”
她冷笑出声,逼得他没有丝毫的退路。
“你知道你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撒谎吗?那一天,是伊可韵追出屋外,而我的孩子,就是以一种毫无尊严的姿态被她踩在脚下。你知道那一个冬天对我来说有多冷吗?你知道当一地的白雪被鲜血所染红是什么样子吗?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个冬天,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她掰开他的手,在他的瞳孔内,她正一步步地后退。
明明就在眼前,却是伸手,也触碰不到的距离。
“我知道你宁可相信伊可韵,所以我对你撒了谎,只有这样,我才能跟你离婚。裴聿,那时候的我,真的没办法继续留在你的身边了。我满心只有恨,对伊可韵的恨,对你的恨……我告诉自己,终有一天,我会把那些伤害一一向你们讨回来。”
苏凉没再继续说下去,有些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哽在了喉咙里。
是啊,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个冬天,她的心有多冷多痛。
她转过身,重新返回车内。
退车,转盘,踩下油门。
下一秒,车子呼啸地驶了出去,只留下一缕轻烟。
裴聿杵在那,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薄唇,一张一合地呢喃。
“一一讨回来吗?那么,我会帮你讨回来,包括伊可韵的,还有……我自己的。”
……
……
一个星期后,新的工作室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