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一阵刺耳长响,一台GranCabrio.S在医院门口急刹,猖狂地霸占了两个车位。
随后,驾驶座的门被打开,一抹顷长身影匆匆下车,甩上车门后就往医院门口跑了过去。
裴聿记不清自己究竟闯了多少个红灯,更记不清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公司跌跌撞撞地出来,他的脑子只剩一片空白,一再地回荡着那句话。
他在开会的时候,苏凉的朋友容月打来一通电/话,说苏凉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什么叫作“没有了”?为什么会“没有了”?他离开家的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窀。
他一路在走廊上狂奔,身边被他撞到的人嘴里骂骂咧咧的,他连道歉都没有,只一心想要找到那一间病房。
等到那房号印入眼帘,他直接就扭开门把闯进去。
病房门,尤为安静。
窗户微开,风吹了进来,隐隐还带着一丝白色的雪花。本是暖和的房间,因为这小小的细缝,而被染上了些许的凉意。
病房内只有两个人,安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听见。
他跑得太过匆忙,头发略略有些凌乱,就连肩膀上也沾了细碎的雪花。他就站在门口的地方,冷风咻咻地从背后溜进屋内。
他甚至就连多穿一件衣服都没来得及,在听闻消息后就赶了过来。此时,他的身上只简单的一件白色衬衣,最上头的一颗纽扣还解开了。
病床上,苏凉半躺在那,听到开门声响后便望了过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的表情很淡,就好像是爱看无关重要的一个人。
容月就坐在床边,见到他的瞬间似乎想要发火,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抿着唇移开目光。
裴聿反手关上门,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在床前站定,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呆滞。
“孩子呢?”
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若是仔细分辨,还能听出里头那明显的颤意。
苏凉没有说话,依然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他的眼神微动,伸出手攫住她的双肩。
“凉凉,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他像疯了一样朝她大吼,那张脸隐隐狰狞得扭曲。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才不过一早上的工夫,他们的孩子就没了。
他不相信,他不会相信的!
苏凉还没说些什么,旁边,容月就先看不过眼。她站起身来,使劲地去掰开他的手。
“裴聿你松开!苏小凉她这才动完手术,你不能这么摇晃她!”
“手术?什么手术?”
他的手被掰开,人也禁不住向后跄踉了几步。他仍然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模样,直直地望着苏凉。
旁边,容月蹙紧了眉头,想到此时的情境,知道自己不好说些什么,便自然地退到了一边,不再开口。
他依旧看着她,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确凿的答案。而她,并没有让他失望。
苏凉张了张嘴,由于过久没有出声,嗓子略略带着几分沙哑。
“孩子没了,它死了。”
闻言,男人的身子晃了晃。
“死了?”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脸色煞白。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她笑,笑得有些惊心动魄,她抬眸看他,那眼底的温度冷得就像是一块冰。
“我说过我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裴聿,你忘了吗?”
他倒吸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不由得睁大。
“是你把孩子打掉的?”
“是。”
她仰着没有血色的脸,面靥上是淡漠至极。
“你带着目的接近我,一心只想置苏穆弈死地,你以为你将所有都掌握在你手里,你以为就算苏穆弈死了我们之间也不会改变什么。裴聿,你错了,而且还是错得彻底。早在我知道全部事情后,这个孩子我就没想过要留下来。我怎么可能会给你生孩子?如果这孩子生下来,不就代表着我跟你之间就会继续纠缠不休吗?不,我不要再见到你,所以,我宁愿放弃这个孩子,就算它孕育在我的体内,是我的孩子。”
裴聿定神地望着她,随后,他摇了摇头。
“不可能,你怎么会打掉这个孩子?如果你早就决定打掉孩子,你之前又怎么可能用这个孩子来威胁我跟你离婚?”
她冷笑,整个人看上去陌生得吓人。
“拿孩子来威胁就代表我愿意留下这个孩子?裴聿,你太天真了!你耍了我那么久,难不成还不许我耍一遍么?我就是知道你在乎这个孩子,所以我才会做出那样的一出戏,我就是想要看着你被我耍得团团转的样子,我要让你知道我以前被瞒在鼓里的痛苦!”
裴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慢慢从不敢置信转变成了凛冽。
“为什么?苏凉,你怎么可以这么狠?那是一条生命!如果你恨我,那你就冲着我来!孩子是无辜的!”
她冷笑。
“无辜?你的孩子无辜,那我哥呢?苏穆弈就不无辜?我就不无辜?”
他抿着薄唇,眸光幽深。
“我都答应你放过苏穆弈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她依然噙着冷笑,然而,那笑意却一分一毫都没有到达眼底。
“半年,你耍了我半年,如今我不过是用你的孩子来抵过罢了,要怪,你就只能怪你自己。如果你当初没有带着那样的目的接近我,如果你没有曾经想要置苏穆弈死地,我又何必导演这么一出戏?”
说着,她笑出声来。
“裴聿,你知晓你得知孩子的存在时,你的样子有多傻吗?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想笑,笑你的蠢,笑你的妥协。你真以为你妥协了那些事我就会留下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天真?还是你认为,我苏凉就理应在知道所有的事情后还不要脸面地去向你乞讨爱情吗?”
他不语,只是眼底的希望逐渐崩塌。
“你应该庆幸,庆幸我只是杀死了你的孩子,而不是杀了你。”
他望着她,试图从她的眼里找到一丝他们仍然相爱的痕迹。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双眼就像是一汪死潭,他没有窥视到她对他的感情,只清楚地看到,那蕴藏着的愤怒与憎恨。
她恨他,她恨他恨到杀死他们共同的孩子。
他笑,却笑得苦涩。
“我宁愿你杀死的那个人是我。”
她的睫毛微颤,忽略掉他这句话,抬眸淡漠地瞅着他。
“我今天让容月告诉你,就是要你亲眼看到这个结果。这感觉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恨?裴聿,你没资格恨,因为这是你应得的!你对我们苏家做的那些事,活该你没了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