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没说完就收住了,沈思安瞧着她白润润的侧脸,那双原本乌黑的眼睛现在泛着红,含着眼泪半可怜的样子,令他有种微妙的心痒难耐,他的手贴上她的侧脸,低声问,“既然这样,那你还费尽心思想进监狱看他?而且还紧张得半夜都睡不好觉?”
没有错,她就是紧张,一想到明天可以见到秦贺云,庄浅就是紧张,怎么都没有办法缓解。
但他不喜欢被他这样直白地戳穿。
庄浅不悦地避开了他的碰触,自己去倒了杯热水暖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常,“我为什么不能去看他?我不去看他就没人愿意去看他了——他老婆一辈子防着他,他进监狱后,他的狐朋狗友落井下石,他的仇家大呼痛快,他走鸿运的时候我给他脸色看,如今他走衰运了,我难道还要踩他两脚泄愤?我没这么坏。”
沈思安嗤笑,“是,你不坏,你真有良心,难怪他跟我说你是最温柔的淑女,读王尔德读雪莱,喜欢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却讨厌他硬邦邦不合你心意的讨好。”
庄浅讨厌死了他这种刻薄的语气,一时嘴快,“他是有千般不好,他说的话句句冷硬,做的事禽兽不如,可他比母亲对我有耐心,他会在我气昏了头咒他不得好死的时候,不厌其烦地一声声哄我,也会在我发脾气不去学校的时候由着我摔东西……”
庄浅眼眶泛红,死死咬住唇。
他还会说,小浅,我知道自己总会有走衰运的一天,你现在不必急着咒我,只要耐心地等着那一天就好了,到了那一天,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爸爸都成全你,爸爸所有的东西都会留给你,只留给你一个人。
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庄浅头疼欲裂,眼泪一滴滴掉进纸杯里,“他被警察带走的那天我还在学校,早上我原本装病不想去,可他一反常态地对我凶,我生气,我骂他不得好死,说他死了都不会替他收尸,我放学了待在校门口不肯走,等着他来接我发脾气,可是我等到天黑都没等到,后来就永远也等不到了……”
沈思安伸手按住她颤动的肩膀,替她擦了擦眼泪,“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要做坏人就要有上死刑台的从容。”
“放屁!”庄浅怒红眼瞪着他,“秦贺云不是好人,但他也不是蠢货,他不会傻到将毒品藏在军舰上,等着人来搜,是有人陷害他,他是被人陷害的,那些陪审员和法官全都瞎了眼!”
她情绪过于激动了。
沈思安终于有些不放心,皱眉看着她,“你这样不行,我不能让你随着监察委的人进监狱,否则指不定你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他掏出手机要给方苑打电话,大意是让对方明天还是用原来的翻译,不必麻烦换上庄浅了。
结果手机才刚掏出来,庄浅从他的话中回过味来,她心底一慌,又被他逼得发了狠,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两步上前重重扯过他的手机丢地上,砸开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沈思安,你出尔反尔!”
“你没理由要求我平白无故为你担风险。”
庄浅愤怒来的铺天盖地:“我说过什么都依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要你弟弟相安无事,我照做,你上次要我替你压下港口那片居民区火灾,我也照做了,你要我替你引甄持入网我都做了,如今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让我见我父亲一面都这么难?”
“举手之劳?”沈思安沉了目光,他扶住她的肩膀,贴近她耳边道,“既然是举手之劳,不如你去找别人好了,我看有人就很乐意帮你。”
他意有所指。
“小焱不行。”庄浅回答得毫不含糊。
“他怎么不行?”沈思安语气不悦,握着她肩膀的手用了大力,“他本事这样大,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你的检查报告,连医院都查不出端倪,还能将那把‘沙鹰’处理成小琮开过枪的有利证据,乔老爷子在军-委权势如日中天,他就算是将事情搞砸了,也有的是人出面维护,哪儿轮得到你操心。”
最后几个字说得讥诮。
“我不能让他惹上这些事——”
“所以你就毫无心理负担地让我来?”沈思安不知怎么突然发了脾气,手上一用力就将她抵到了门上,狠狠道,“好,你要见你父亲,又要护着你情人,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我现在就明白地告诉你,要么你省点心安分守己,要么,明日行程照旧,只是你得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你到底想怎么样?”庄浅烦躁地重重踢他一脚,被他灵活地侧身避开。
“像这样,”沈思安一用力将她揉进了怀里,脑袋压了下来,与她唇缝相贴,轻轻一个字一个字出声,“你不就是想找个不会倒掉的后台么,与其费尽心思讨好别人,到头来还留一堆把柄在人家手上,你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一劳永逸……”
“我跟乔焱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无耻!”
沈思安不以为然,手指轻轻蹭着她怒红的脸,“就算我说的直白难听了点,可道理是摆在那里的,只是你矫情虚伪,不肯承认而已。”
庄浅气得急喘气。
沈思安继续说,“你连最基本的良心都没有,就别急着讲感情了,省得招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