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中,朱棣越说越激动道。
“朕说天子守国门,其实只是借那些臣子的话,堵那些臣子的口。”朱棣动情的望着孙儿道:“那些说北京太靠近大明边塞的,不是瞎子就是别有用心!”说着他走到一面巨大的大明疆域全图前,挥舞着双手欣赏自己的帝国道:“现在我大明朝的疆域,东北至努尔干都司,北至戈壁沙漠。西北至哈密卫!哪个不是距北京数千里之遥,北京乃边塞之说,实在是荒谬不经!是对朕和太祖两代帝王殚精极虑、开疆拓土的最大蔑视!”
“是……”朱瞻基看着皇爷爷身前那副巨大的地图,也深深震撼了,这庞大的疆域,这伟大的帝国,将来有一天将完全属于自己!一想到这点,他就激动的浑身战栗,愈发下定决心,一定要捍卫自己和父皇的嫡位,不能让任何人抢去!
“诚然,疆土初开,旧主不服。边塞不靖、战事仍频,是再正常不过的。”朱棣话锋一转,从激昂的帝王狂想,回到了骨感的现实道:“朕岂能让我的孙儿,日日活在警讯声中?朕的真正目的,是以北京为基地,继续讨伐叛逆,直到将一切叛乱者彻底剪除,让我大明的边疆固若金汤!那时候,北京便是大明真正的中心,有谁还说它太偏远了?”
“皇爷爷高瞻远瞩、圣虑万年!”朱瞻基诚心诚意的称赞起来:“岂是庸常臣子可以理解?”
“不错。”朱棣缓缓点头道:“所以朕只告诉他们,将要做什么,从来不对他们说为什么。”说着恼火的摆摆手道:“不然那帮子大臣絮絮叨叨、争来争去,一百年也干不成一件事!”他看一眼朱瞻基,谆谆教导道:“这点你也要记住了,将来有一天,成了大明朝的皇帝,千万要记住,大主意要自己拿,不要让那班大臣左右了。”
“孙儿谨记!”听皇爷爷如是说,朱瞻基心下一喜,暗道,看来皇爷爷的心意没有变,我和父亲的位子还稳着哩。
把心里憋了好久的话倒出来,朱棣感到浑身轻松,笑着拉起朱瞻基的手道:“走,陪皇爷爷用膳去。”
“一进城就来给皇爷爷请安,孙儿还真饿了。”笃定了自己的地位,朱瞻基愈发挥洒自如,像从前那样撒娇卖萌开了。
其实朱瞻基已经有一年多没这样了,自从九龙口归来,朱棣那顿毫不留情的鞭笞之后,就开始对他疏远,尤其是东宫迎驾事件之后,更是连见都不肯见他。让朱瞻基伤心欲绝,也渐渐不再像从前那般把祖父视为自己最亲的人。
但是王贤点醒了他,他虽然是朱棣最宠爱的嫡长孙,但朱棣有儿孙十几人,如果他不占据皇帝心里最重要的地方,别人就会趁虚而入。到那时,他失去可不仅仅是自己的爷爷……
朱瞻基聪明绝顶,一下就明白王贤的意思,马上调整了自己,把重获皇爷爷的圣眷,当成最重要的事情。这将近一年来的表现,终于让他重新赢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现在,他越这样自然,朱棣那颗冷硬的心就越柔软。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自然也就离不开骨肉亲情,只是身边人的百般讨好,总是掺杂着畏惧,甚至别有用心,皇帝自然也就还他们愈加冰冷莫测的反应。而像朱瞻基这样,将自己定位在普通孙儿的位置上,朱棣自然也会将自己当成普通爷爷……当然这种事知易行难,恐怕全天下也只有朱瞻基有底气这么做,就是汉王、赵王也不能,更别说他们的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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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孙俩是在同桌用的午膳。自从徐皇后过世后,就只有朱瞻基有这待遇了,朱棣笑眯眯的看着孙儿狼吞虎咽,还亲手给他夹菜……看得伺候的太监暗暗咋舌,心道,谁说太子之位悬了来着?看皇上对太孙的宠爱劲儿,就知道一点问题都没有。
用罢午膳,宫女端上贡茶密云龙,朱棣才笑道:“说吧,你这么着急来北京,到底揣着什么鬼点子?”
“嘿嘿……”朱瞻基讪讪笑道:“就知道瞒不过皇爷爷。”
“你是朕一手带大的,翅膀一扑棱,就知道你要往哪飞。”朱棣笑道。
“是这么回事儿。”朱瞻基正色道:“孙儿确实是思念皇爷爷了,顺道也要向皇爷爷禀报下京城的情况。”
“京城那边,每日都有奏报。”朱棣的笑容越来越淡道:“还用得着你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知他们是如何奏报的?”朱瞻基问道。
“一切如常。”朱棣淡淡道:“怎么,难道还有隐情不成?”
“确有隐情。”朱瞻基正色道:“自从皇爷爷离京后,京师的治安大坏,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这件事我听薛居正说了。”朱棣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笑容道:“说起来,还是你父亲太蠢材,已经是第几次监国了?连个京城也管不好,朕怎么放心他管理天下。”
“我父亲也有说不出的苦衷……”朱瞻基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