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听罢点了点头,其实先前是急火攻心,这会儿静下心来想一想,袁术进兵豫州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为什么?
朱广已经被自己定性为“逆贼”,袁术与他结盟,便跟朝廷站在了对立面,此其一。趁王师与河北交战之际,悍然发兵并吞徐州,此举与朱广所谓的“北伐”如出一辙,都属于目无朝廷,此其二。
连干这两桩大事,若是再敢有不轨之举,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给自己留丝毫余地。袁术再蠢,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想明白这些,袁绍才把心放下。但一想邺城的局势,又愁上心头。张燕本来就是个匪首,一时权宜才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现如今,除了挂着“横野将军”的牌子以外,他和他的队伍跟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对了,张辽有动静么?”
许攸啧啧连声:“说来倒是怪,按常理,邺城遇险,作为朱广麾下头号中郎将,张文远应该火速回援才是。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关于他南下的消息。”
有人此时质疑道:“莫非,这张辽得知朱广死讯,起了异心?”
袁绍摇头不止:“朱广生前对于笼络人心很有一套。张辽追随他多年,当不至于此。想是另有所图?张燕现在按兵不动,如之奈何?”
许攸闻言沉吟道:“他多半是以为邺城无主,想从中渔利,主公不妨示之以强硬,让他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话音未落,袁绍便瞅见郭嘉微微摇头,遂问道:“奉孝?”
郭嘉看一眼许攸,正色道:“主公,若对黑山军示之以强硬,幕下恐怕大事不妙。”
许攸立时作色,但袁绍抢在前头:“为何!”
郭奉孝不理会许攸的横眉冷目,从容道:“黄巾八州并起,一年之内灰飞烟灭。即使是近来青徐黄巾复起,但结果世人也看到了,难成气候。白波军虽然一度威胁到京师,但在隶属校尉曹公的打击下,也是一蹶不振,独独这黑山军是愈发强大。除了地利的关系外,其总帅张燕是黑山军屹立不倒的关键原因。从他当初接受朝廷招安的情况来看,此人颇会审时度势,行事谨慎。他如今按兵不动,主公该担心的,不仅仅是他想从邺城分一杯羹而已。”
“哦?奉孝言下之意……”袁绍有种不好的感觉。
“张燕既然起了疑心,那么十有***他会和邺城接触,一旦他得知邺城打算举城投降,他还能坐得住么?”
许攸听到这里,从旁冷声问道:“那奉孝以为,张燕会怎么做?”
“最好的结果,是坐地起价,索取更多的利益。”
“那最坏的结果呢?”
“鼓动贾诩齐周等人,联手对付王师!”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许攸怔了一怔,随即笑出声来!
袁绍正在惊疑不定之中,见状疾声道:“子远笑什么?”
“主公勿怪,幕下只是在笑,奉孝果然是足智多谋。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是,张燕毕竟不是你,黑山军虽然号称拥众百万,可他说到底还是个匪首而已。我同意他极有可能坐地起价,要捞取更多的好处。至于说跟邺城有什么勾当,真是多想了。就算奉孝你当面教他,他也未必会。对了,他不是还开出赏格,要朱广的尸首么?”
郭嘉面上仍旧是一片迷人的笑容:“子远先生安知这不是贾诩离间之计?”
“你说什么?”许攸收住了声。
这一听,袁绍也觉得郭嘉扯远了:“奉孝啊,到了这份上,贾诩等辈还妄图螳臂挡车?”
“幕下只是说有这个可能。”郭嘉一俯首。
袁绍疑惑不决,问道:“那依奉孝之见,我该当如何?”
“尽力拉拢张燕,只要邺城事毕,一切都好办,否则夜长梦多,徒增变数。子远先生有一点幕下认同,张燕毕竟是个匪首,格局不够大。只要价钱合适,会干扰他的判断。主公不妨现在就给他高官显爵,再把常山,中山,赵郡三地都给他。幕下相信,这个价码他很难拒绝。”
袁绍还未表态,许攸已经厉声道:“奉孝!这话可是乱说得?三郡之地许给张燕?”“这三郡,本来就在张燕家门口,亦是冀州匪患最严重的地方。让给张燕,损失并不大。且照目下情况看,邺城的事情一解决,主公怕是就要班师回朝了。朱广的残余势力怎么办?不要忘了,他在幽州可还有人马。说远一点,张燕得了这三郡之地,便算是河北一股大势力,可以牵制公孙瓒。如此,主公便可暂时安下心来,等平定了河南,再北上不迟。左右,能够威胁到了朝廷的,也只有朱广而已。”听他如此一解释,袁绍倒也听得进去。但三郡之地毕竟不是仨瓜俩枣,想想都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