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
落日的余辉懒洋洋的爬过连绵起伏群山那洁白而光滑的肌肤,暖暖地照在这片静谧的大地。连续了好几天的大雪,今天终于只剩下些许柳絮飞舞,天也放晴了。
远处温蓝如玉般的湖水覆盖着一层龟裂的薄冰,随着刺骨的北风缓缓地荡漾着,湖边横斜着几尾无主小舟在飘荡着,让这片苍白的天地更加寂寥。
青松的针叶上,凝着厚厚的白霜,像是一树树洁白的秋菊;那落叶乔木的枝条上裹着雪,宛如一株株白玉雕的树;垂柳银丝飘荡,灌木丛都成了洁白的珊瑚丛,千姿百态,令人扑塑迷离,一切都如此的美丽。
以往,在这样的放晴天,袁术会游兴大发,带着貌美的妻妾与心腹部下在城外走走,享受一番属于世家子的情怀与惬意。
但今年不能了。
因为城池外,还多了一杆大旗,上面写着斗大的“曹”字。曹仁偏师的先锋陈到,终于来到了寿春城外。
站在城墙上的袁术看到了,也知道了今天是自己最后一天呆在寿春城了。虽然收刮的粮食还没有充足,虽然袁绍的回信还没到,但是他不能再等了。
寿春城里的兵卒每天都在减少。如今看到了曹军的旗帜,这个逃亡的数据将会急剧的加大。再等下去,说不定护送他去青州的兵卒都没几个了。
代汉者,当涂高也!我袁术顺天意承天命,为何到了如此地步!袁术狠狠的一群砸在城墙垛口上,心里恨恨的咆哮着。激动之下,胸腔里又是一阵沸腾。死命咽下了又欲吐出的血,品尝着咽喉中的咸腥味。
唉,也许天命应在袁绍这个婢生子身上吧...
有些心灰意冷的他,走下了城墙,当即命大将军张勋与从弟袁胤收拾细软,在翌日五更之时撤出了寿春城。
雪地里行军很艰辛,尤其还带了不少辎重。袁术走了三日,不过前进了八十里。而此时他的兵卒,仅仅剩下三千人了。出寿春城的时候,明明还有五千人的。
在空旷的野外,似乎让兵卒们的逃亡更容易了。
“随他们去吧,我儿只需谨慎戒备即好。”对着前来报告的儿子袁耀说了声,骑在马上的袁术眼中,有些与无奈相悖的精光闪过。
他不在意了。居巢靠近江东了,为了避免孙策军发现,那边准备的船只只有五艘斗舰和十艘艨艟。大舡、楼船等大型船只一艘都没有。
一艘斗舰仅载人一百,而艨艟是冲锋船,当沿路护卫的,一般只装二十兵卒。也就是说,除去辎重与家眷占用的空间,袁术也就打算带走四百兵卒而已。带了几千兵卒,不过是为了吓唬一些不长眼的贼寇,好顺利点通行罢了。
只是很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就成功了一半。沿路上的贼寇不敢打他注意,曹仁却追来了。陈到是在中午的时候,发现寿春城空了的。
他当机立断,让人给曹仁中军报信,便是率领一半黑毦军轻装追了上去。有辎重的拖累和仅带五日口粮的追击,让陈到在第二天傍晚看到了袁术军宿营里的炊烟。
只带着三百兵卒的陈到,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大张旗鼓的跟在袁术身后大肆喧哗。意图很明显:吊在袁术身后,尽可能拖住对方行军的脚步,等候曹仁的到来。
他成功了。
袁术命张勋率领一千兵卒去赶跑身后的尾巴,结果才出了军营,还没接战呢,自己就跑了四百兵卒。哪怕是出营之前,袁术许诺了斩杀一记首级赏一千钱,都没有让兵卒燃起战心。
好吧,这仗没法打了。无奈之下,袁术只好扔下不少辎重,加快的行军步伐,祈求在曹仁中军到来之前赶到居巢。
然而事与愿违。
曹仁行军没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速度,但对袁术的人头很感兴趣。接到陈到的传讯,当场就下令夏侯恩领一千兵卒驻防寿春,他自己则带着一千五百人急行军而来。只用了七日,便跟上了陈到。
袁术没见过曹仁,但知道这个人用兵以勇烈著称。所以接到探马告知,曹仁追上来以后,立刻就扔下各种辎重,仅仅带着四百兵卒全速赶往居巢。
还真别说,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还真爆发了潜力,让曹仁只有跟在屁股后面吃灰的份。嗯,主要是曹仁沿路收编降卒、笑纳对方扔下的各种辎重,耽误了不少时间。
十日后,曹仁终于放弃追击了。
他不能再追了。淮南郡是个很大的郡,是个地丰物饶的郡,能为曹操获得更多粮食,更多兵源。占据淮南才是曹操的命令,袁术的人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毕竟,他麾下只有三千兵卒,收复淮南治下城县已经捉襟见肘,不必节外生枝。
有地盘的袁术是冢中枯骨,没有地盘的袁术是无主游魂,跑了也无所谓。说不定去了袁绍那边,还能祸害一下呢!带着这样的想法,曹仁撤军回寿春。
而袁术军也终于松了一口。连续高强度的逃命,就算再精锐的兵卒都抗不住。这不,他麾下就掉队了不少,仅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熬到居巢上船,在海上漂个把月,就能到青州了,一切苦难就过去了。坐拥四州的袁绍,看在传国玉玺的份上,是不会亏待了他袁术的。
只是幸庆逃脱曹仁追击的袁术,并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已经盯了他好几天了。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顾烨。他与徐盛、刘鹏都被陈恒扔了出来,各自带领斥候散落在各个道路上打探袁术的踪迹呢。
“你,去找到徐军侯,说已经发现袁术贼子踪迹,其必将经过合肥。”
“你,去找刘队率。”
“剩下之人,好生盯着,我回去禀报都尉。”
“喏!”
嗯,袁术逃跑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早就跨入了成德的地界,几乎快到合肥了。而陈恒,就在成德和合肥的边界处。
此刻,他正指导着张仁刻着一块很大的木头,上面几个大字已经依稀可辨认:袁公路死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