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们好糊涂啊!我和婉婉萍水相逢,亲人般相待,让婉婉给春蕾行这么大的礼,这不是要折煞我吗!”
“自从我被大太太赶到这里以后,在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里面,除了我们母子俩,就是已经上了年纪的姑姑,日子是了无生趣。”
“婉婉来了以后,这院子里面才有了些意趣,我们母子俩都很喜欢婉婉,鑫鑫除了在学堂里面学了一些东西以外,跟着婉婉学了不少做人的道理。”
“你们刚才也看见了,孩子舍不得婉婉走,如果不是她的娘亲唤她回去,我们母子俩是不会让她走的。”
“实不相瞒,春蕾一直把婉婉当亲妹妹待的。婉婉,有什么话,你坐下说。你给我行大礼,那不就生分了吗!”
太太用力将婉婉拉起来,扶坐到椅子上。”春蕾也是一个非常执拗的人。
“太太,你知道婉婉为什么会到青州来帮佣吗?”婉婉道。
“你说,我听着呢?”
“我家日子过的紧巴,奶奶又卧床不起,既要吃药,又要营养,婉婉看爹娘太苦,哥哥妹妹们经常吃不饱肚子,心里面想为爹娘分担些什么。”
“可婉婉是一个女儿身,只能到人家帮佣,太太并不把婉婉当下人待,给的工钱又很高。”
“婉婉每天送鑫鑫到学堂去上课,先生人不错,让婉婉坐在屋子里面和鑫鑫一起听课,婉婉跟先生学了不少东西,明白了不少道理。”
“太太是有恩于婉婉,有恩于我们李家。婉婉打心眼里感激太太的照顾。自从婉婉在这里帮佣之后,我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这些话,婉婉就不要再说了。婉婉这一走,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总之一句话,婉婉要记得来看我们母子俩,特别是鑫鑫——他会想你的。”
“婉婉一定会来看太太和鑫鑫的。”
“太太,谭家在青州府有药铺、皮草行和家具店,婉婉到青州来的机会很多。”
“老爷和太太要是知道你对婉婉这么好,说不定会请你到歇马镇去做客,到时候,太太一定要赏脸哦。”赵妈道。
“那敢情好,如蒙不嫌弃,从此以后,春蕾又多了一个能走动的亲戚——春蕾除了乡下的爹娘,在这青州城里举目无亲。”
“太太,等婉婉在歇马镇落了脚,我就让爹娘派人来接你和鑫鑫,还有姑姑,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赏脸才是。”
“春蕾和鑫鑫等着,只是,你不应该再叫我太太了,从今以后,我们姐妹相称,你以为如何?”
“行,以后,婉婉就叫你春蕾姐。”
“我以后就叫你婉婉妹。”
“春蕾姐。”
“哎。”
“婉婉妹妹。”
“哎!”
两个人哈哈大笑。
临走的时候,春蕾让柳妈拿来一件裘皮大衣穿在婉婉的身上,并将一百两银子塞给婉婉,婉婉穿上了裘皮大衣,婉拒了太太的银子。
柳妈尤其舍不得婉婉走,分手的时候,柳妈将一串佛珠戴在婉婉的手腕上。
春蕾和柳妈将婉婉扶上马车。
婉婉掀起车帘:“春蕾姐,姑妈,再见。”
“婉婉妹妹,再见。”
雪还在下着,马车走出很远的时候,婉婉看到,小少爷突然冲出巷口,直奔马车而来,结果被柳妈拽住了手,被母亲抱在了怀中。
婉婉的眼泪夺眶而出,戚氏将她抱在怀中,经历过大离大别的婉婉对离别的感触很深。
她和生身父母分离了十六年,在回到父母怀抱的时候,她又将和自己叫了十六年的爹娘分离,如何才能做到分而不离。
这是她即将面临、又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马车驶进鹰嘴崖的时候,速度越来越慢了,因为雪越来越大,崖底的积雪积了很厚一层。
为了让马车走的比较稳当,高鹏和李俊生干脆跳下马车,手扶着驾辕,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马车的前行非常艰难,后来,婉婉干脆也跳下马车,只留母亲和赵妈妈两人坐在马车上,马车负重轻一些,高鹏驾车就松快了许多。
马车到了比较平坦的地方,婉婉才上了马车。
平时只要走一盏茶工夫的鹰嘴崖,走了三四盏茶的工夫。
马车走出北崖口的时候,高鹏远远看见几辆马车停在崖口的枫杨树下,两辆马车在前面,两辆马车停在后面不远处。
北崖口有一个枫杨树林。
枫杨树的树冠上已经落满了雪花。几个人打着伞站在树下。
高鹏将缰绳栓在一棵枫杨树上。
高鹏已经看见了站在马车边、枫杨树下的人,那是老爷、昌平公主、谭为琛在和代王朱桂、欧阳大人、皇甫先生话别。
四个车夫坐在马车上扯着缰绳,几个护卫站在马车的两边。
从歇马镇到鹰嘴崖,送行的人和被送行的人是一路走过来的,说不完的离愁,道不尽的别绪。
“高鹏,接来了吗?”昌平公主快步迎了上来。
“接来了。”高鹏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
此时,婉婉已经在赵妈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在车厢里面坐了这么长时间,正好借此机会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其实,婉婉也看见了拄着拐杖的谭老爷。
下车以后,她也寻觅过自己的娘亲,但娘亲好像不在这些人中。
正在和朱桂、欧阳大人说话的谭国凯看见了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赵妈和婉婉。
谭国凯朝赵妈和婉婉迎了上去,他拄着拐杖,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其他人跟在老爷的身后。为琛上前几步和大娘一左一右挽住谭国凯的胳膊。
李俊生夫妻俩也走下马车,跟在赵妈和婉婉的后面。
“婉婉,这个拄拐杖的人就是你的亲爹。”赵妈低声道。
在李俊生夫妻俩面前说谭国凯是婉婉的亲爹,这肯定不合适,虽然李俊生和戚氏不会在意,但赵妈还是不愿意大声说出来。
“赵妈,婉婉早就知道了。”婉婉低声道。
“婉婉早就认识老爷了?”
婉婉点点头。
“老爷是来送代王朱桂和欧阳大人的,也是来接小姐你的。太太既想见到你,又怕见到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在府中等你呢。”
“老爷,大太太,我把小姐接回来了,这两位是小姐的父母。”赵妈走到老爷跟前。
“李俊生给老爷夫人请安。”李俊生道。
“李戚氏给老爷夫人请安。”戚氏道。
谭国凯把拐杖递到为琛的手上,右手抓着李铁匠的右手,左手抓住戚氏的左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在他的眼眶里面打转转。
“婉婉,快叫爹——快叫爹啊!”李俊生望着站在一旁发愣的婉婉道。
婉婉望着谭老爷,眼睛里面噙着泪,牙齿咬着嘴唇,嘴唇蠕动着。
“爹”字迟迟没能从她的嘴里蹦出来。
“大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瞧这雪下的,为琛,快扶婉婉母女上车,瞧这鬼天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府以后再慢慢说。”谭国凯道——他不想为难女儿。
女儿叫李俊生十六年的爹,突然又冒出另外一个爹来,这个弯子一时很难转过来。只要人回潭府,这比什么都强。
“姐夫,姐姐,朱桂就此别过。”朱桂拱手道,“你们要多保重身体啊!”
“国凯,公主殿下,若愚告辞。”欧阳大人拱手道。
“老爷夫人,老朽告辞。”皇甫先生道。
“十三弟,常给姐姐来书信,姐姐也会给你回书信的,来信送到怀仁堂即可。”昌平公主道。
“姐姐放心,朱桂回常写信的。”
雪越来越大,先前还是鹅毛大雪,转眼之间,雪花如棉絮般飘落,披风和披风的帽子上都落满了雪花。两人相对,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十三弟,若愚兄,皇甫先生,一路平安。琛儿,高鹏,快扶代王、欧阳大人和皇甫先生上车。”
昌平公主和琛儿,将代王扶上马车,两个护卫随之上了马车。
高鹏和二墩子将欧阳大人和皇甫先生扶上了另一辆马车。
“姐姐、姐夫,你们多保重,十三弟估计会在北京待一些时日,之后便回大同,琛儿如果到北京去,就去找舅舅,当然,舅舅也希望能在大同见到琛儿。”朱桂掀起车帘,将头伸出帘外道。
“如果琛儿到北京去,我一定让他去找你,十三弟一路顺风。”昌平公主道。
“崖谷里面的雪一定很厚,二墩子,姬飞,你们牵着马走,走慢一点,不要着急。”谭国凯走到二墩子的跟前。
“老爷,您放心吧!我们一定顺顺当当地把代王、欧阳大人和皇甫先生送到青州。”二墩子用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车朝谷口驶去。
第二辆马车走过去的时候,欧阳大人掀起窗帘道:“国凯,后会有期。”
“若愚兄,后会有期。”
目送着第二辆马车驶入谷口之后,谭国凯吩咐琛儿和高鹏将婉婉母女俩、李俊生和赵妈扶上第一辆马车,自己和高鹏将昌平公主扶上第二辆马车。
高鹏和琛儿将老爷和扶上第三辆马车。
最后,高鹏和琛儿跳上车。
三辆马车一前两后,朝歇马镇驶去。
大雪没能阻挡的住人们前行的脚步,出门的照常出门讨生活,回家的照常往家赶。
马车驶进歇马镇的时候,沿街两边的店铺照常开业,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来得太突然,来的也太大,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微笑,瑞雪兆丰年嘛!
一路上,不时能看到一群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大人们站在一旁,并不制止。
马车穿过中街,左拐进入北街的时候,婉婉远远看见,在谭府院门外台阶东边的缓坡上,站着很多打着伞的人。
婉婉的心砰砰直跳,刚才,在鹰嘴崖的北谷口,爹让她叫另一个人“爹”的时候,她的心跳的不行。
她想叫,也觉得应该叫,但舌头像打了结就是不听话,整个人像是被绳子捆绑住了一样,幸亏“爹”帮她解了围。
这可不是婉婉和谭国凯的初次见面。
加上今天,婉婉一共见过谭老爷四次——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婉婉第一次见到谭国凯是在隐龙龙寺。
十一岁时,娘带着她到隐龙寺去进香,那是在过年前几天,她和娘进寺的时候,正好遇到几顶轿子和几辆马车停在了山门前。
娘拉着她的小手,退到路边,让从轿子和马车下来的人走进寺院之后,母女俩才跟在后面走进寺院。
当时,从婉婉身边走过去的人中,有一个手拄拐杖的老爷模样的人,这个人就是谭老爷,谭家人走进寺院的时候,寺院里面的老禅师站在山门两边恭迎。
谭家每年年底,都要举家到隐龙寺进香。寺院里面还要为谭家举办一次诵经大会。
母亲告诉他,这位老爷姓谭,是寺院里面最大的施主。
当时,婉婉并不知道最大的施主是什么意思。
娘就告诉她:最大的施主就是捐给寺院最多银子的人。
娘说,从歇马镇到隐龙寺的路就是谭家和另外几个大户人家捐钱修建的,镇上的几座桥也是谭家人出钱修的。
娘还说,谭家在歇马镇名声很好,谭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婉婉第二次见谭老爷是在十二岁那年的端午节,歇马镇历来有端午节赛龙舟的习俗。
那一年,歇马镇和歇马镇周边,包括青州十几个地方派代表队到歇马镇来赛龙舟。
龙舟赛在歇马镇的码头举行,十几条龙船一字排开,每条龙舟上坐着十几个壮汉,每个壮汉的手上都拿着一把船桨,龙舟的前面放着一个鼓,一个壮汉手里拿着一个鼓锤。
码头上,写着“歇马镇”三个大字的大牌坊前,用毛竹搭了一个很高的台子。
台子上放着一排桌子和椅子,高台上还有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挂着一个大铜锣,待会儿,铜锣一敲响,龙舟比赛就开始了。
比赛规则是,龙舟绕八卦洲转一圈,然后回到码头上来,谁先回到码头,谁就是第一名。
其次是第二名和第三名,前三名分别有三百两、二百两、一百两纹银的奖励,这六百两纹银就是谭老爷出的。
十几条龙舟严阵以待,看热闹的人山人海,一炷香点到一半的时候,住持龙舟赛的人相继登上高台。
谭老爷就在这些人中,住持龙舟赛的是知县大人,敲锣的人就是谭老爷。
所有人安静下来以后,谭老爷站起身,离开座位,走到木架跟前,从一个人的手上接过铜锣锤,然后再铜锣上重重地敲一下。
十几条龙舟同时朝八卦滩进发,鼓声、号子声,震耳欲聋。
龙舟赛结束的时候,每个人还有一坛子酒,不管有没有拿到名次,每个人都有一坛子酒。
而这些酒也是谭家出的,拿到酒的人当场把酒坛子打开,和看热闹的人一同分享。
所以,每年的端午节,是大家最快乐的日子。
婉婉的两个哥哥就是刘家堡龙舟代表队的成员。
从那时候开始,婉婉就对谭老爷充满了敬畏之情。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婉婉第三次见谭老爷是在十二岁那年的深秋,谭老爷带着一班工人到檀树林伐木。
下午,谭老爷带着两个工人到李俊生的铁匠铺,伐木工人的大锯子的锯齿被磨顿了,谭老爷找李俊生用矬子矬一矬。
所以,谭老爷在李家坐了了一会,李俊生还让婉婉倒水给谭老爷和两个工人喝。
这是婉婉和谭老爷最近一次接触。
临走的时候,谭老爷买走了两把斧头,扔给李俊生一锭银子,李俊生说两把斧头值不了这么多钱。
最后,谭老爷将银子硬塞给李俊生就离开了李家。
当婉婉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亲生父亲的时候,淤积了十六年的怨气和恨意消散了不少。所以,婉婉在见到谭老爷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亲切感的。她也曾想象过回归谭家大院的情形,包括怎么喊爹娘,她都想过,遗憾的是,当自己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竟然连一声“爹”都没有喊出口。
高鹏将马车停在缓坡下面,一个女人扔掉伞冲了上来,两个女孩子也扔掉伞紧走几步挽住女人的胳膊。
这个女人就是冉秋云,搀扶着她的女孩子就是女儿玉兰和玉婷。
高鹏跳下马车,将脚蹬放到马车下面。
此时,琛儿已经跳下车,走到第一辆马车跟前,在院门前等候的人群中也冲出几个丫鬟来。
阿玉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翠雯和润月,还有梅子、紫兰和凤儿等丫鬟。
高鹏和为琛将戚氏先搀出车厢,扶下马车,戚氏走下马车以后,将右手伸给了车厢里面的婉婉。
婉婉抓住戚氏的手,弯腰低头走出车厢的时候,冉秋云扑通一声,跪在戚氏的面前。
戚氏松开婉婉的手,一把将冉秋云抱住:“二太太,这——这不妥,你快起来,你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吗?”
此时,冉秋云已经泣不成声,她泪流满面,眼泡红肿,几缕头发和着泪水粘贴在脸颊上。
她脸色苍白,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婉婉没等别人去扶她,自己跳下了车,“扑通”一声跪在冉秋云的面前:“娘!”
婉婉喊了一声娘,一头扎进冉秋云的怀抱。
婉婉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这种感情是流淌在血液里的。
喊“娘”就是喊“爹”,碗碗顺带着把对爹的歉意也喊出来了。所以,这一声“娘”喊的是充满感情。
“我的儿啊!是为娘的太心狠,娘被针鼻子大一点东西蒙住了双眼,娘对不起你啊!老姐姐啊!你们夫妻俩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看到母女俩抱头痛哭,戚氏禁不住老泪纵横。其他人的眼睛里面也噙着泪花。
“地上太凉,有什么话进屋慢慢说。”谭国凯道。
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女儿这一声“娘”,他听到心里去了。
“梅子,阿玉,你们快把婉婉母女扶起来来。”昌平公主道。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将冉秋云和婉婉母女俩扶起身,搀进院门。
一路上,母女三人的手紧紧地抓在一起:婉婉的右手抓住冉秋云的手,左手抓住戚氏的手。
李俊生走在老爷的身旁,他环视四周,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谭国凯知道他在寻找谁:“大兄弟,为仁正在准备你们的房间,今天中午的酒宴,也得他安排。他现在是潭府的大当家。这孩子,言语不多,但做事一点都不含糊。”
“是老爷栽培的好啊!”李俊生听出了老爷的意思。
赵妈跟在众人的后面,眼含热泪。
她在冉秋云的身边生活了几十年,她最清楚冉秋云有多思念自己的女儿,她也最清楚冉秋云是如何渡过那茫茫长夜的。
现在,她终于把婉婉送回了谭家大院,终于将婉婉送到老爷和太太的手上。
从此,她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了,此生,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冉秋云和婉婉母女俩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平园。
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在投进生身母亲怀抱的时候,没有忘记养育她十六年的养母。
当然,她也想告诉自己的生身父母,这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人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谁也不能把她们分开。
今天早晨,冉秋云起的比较早,认认真真地梳洗打扮,衣服挑了好几套,最后选择了一套素淡的棉袄和裙裾。
平时喜欢戴的首饰,都戴了一遍,最后决定不戴首饰。
今天,婉婉就要回到她的身边,她想给女儿一个好印象。
但又觉得不能太扎人的眼,婉婉的养母肯定跟跟着婉婉一块来,她不想让自己和婉婉养母之间有太大的差距。
梳洗完了之后,她就让为仁叫来几个人,她要为即将回到谭家大院的女儿准备房间,她连想都没想,就把自己住了将近二十年的房间让给了女儿住。
冉秋云的房子是平园最大的房子,一共有三间,一间是卧室,一间是摆放衣柜的地方,一间是会客的地方。她让佣人换人几床崭新的被褥。
将珠帘换成了色彩鲜艳的珠帘,将窗花换成了女孩子喜欢的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