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翰感觉到那突兀响动,先是一惊,复而一叹,心道:“罢了,该来的总归要来,或许命运若此,冥冥中真有天意吧!”
他被地面波动、异吼声起惊醒时,早先也免不了涌出一些无力又无奈的感觉,而这么稍许往深处一想,也就释然解怀。他心中虽然也自翻腾不平,波澜又兴,但整晚悬着的一颗心却落了下来,已不再悬空无定。
如此大的震动、响声,自然不光只是凌云翰被惊扰到。在那螺旋波动传来之时,叶靖也倏然惊醒。只见他双目一睁,猛地跳了起来,离开了那黑巍巍的巨石,有些茫然,有些不知失措。
凌云翰心弦动却身不动,但肩上挨着的朱芫还是被那突如其来的物事搅扰了清梦,也醒了过来,才觉察到自己竟不知不觉依偎在凌云翰的肩头上睡了半晚。
小女孩回味到睡梦中的平稳舒适,她很快就想到:“啊,云翰哥哥身子稳如平湖,显然是刻意保持,生怕惊动了我!”
“呵呵,小芫你醒啦!”云翰感觉到肩头忽然一空,身旁的芳影微动分开,不自觉侧目而视,刚好见到朱芫正怔怔地看着自己,便低声相问。
小朱芫内心起伏,云翰对她如此关怀呵护,自然令她感激欣喜。不过她虽不知道方才怪事的具体因由,但也瞧出些不寻常的端倪,情况非常,连忙将收敛心神,娇声问道:“云翰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我在睡梦中又是震动又是听到怪声?”
凌云翰并没有立即回话,只是先轻拍朱芫的小肩示以安慰。他转过头来,恰好与叶靖双目相向。两人对视几下,又几乎同时斜了前方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惊讶和迷惑,也就更加认定前方洞穴果然内有名堂,不让人安生。
他俩感应相通,只凭眼神也交流着彼此的心意与情绪,两人脸上犹疑、忧郁之色慢慢地转为坚毅、决绝,似乎下定决心勇闯诡地,一往无前!
既然避无可避,就无须再避。再说本就没有后路,又如何逃避?若是暂时躲藏在此,徘徊不前,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不合他们少年人的行事风格!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孔圣又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正是年少轻狂,才有可能进取不止,实现突破而至超凡。
朱芫见云翰哥哥没有回答自己所问,发现他和叶靖正对视着,好似在无声交流着什么,她也就没有马上接着多问,倒是娴静而温柔地待在一边,静候音讯。
不过,凌云翰也没让身侧之人等待太久。不多时,他就回过头微笑着对朱芫说:“只是洞窟前方有些异常动静,现在也不大清楚原因,不过你别担心。正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铿锵锵……”
“哈哈,云翰哥哥你真有趣……”朱芫和叶靖二人都喜欢戏曲故事,此刻突然听到凌云翰学着戏文里面的腔调、唱词,既感觉意外又感到亲切,一时忍俊不禁,都笑出声来。
紧张不安的气氛被笑声一晕染,就被冲淡散开,不再纠缠人心。三人口头上略一商议,便决定动身前行,探它个究竟。
三个少年男女就此踏上神秘莫测之路,他们的人生因而再次偏转,更加曲折离奇,遭遇几多波折,可谓荆棘满途,险阻重重;而同时,也自然更加精彩灿烂,卓尔不凡……
凌云翰从地上起出火把,紧握在手,不忘吩咐:“小芫,你等下还是同起先一样走中间。你也别想太多,小心些就好!”
这时,松脂火堆快将燃尽,余火微微闪动,已不大明亮。这洞窟空旷又没有什么可燃之物,不怕火势蔓延,他们也就没有熄灭余火。毕竟,黑暗中能够多一丝光明红亮,不只是可以更多照映洞中环境,也可壮人胆色、心气。
“嗯,我知道了!”朱芫轻应一声,站到中心位置,他们就开始动身行进,仍旧并列前行。
经过半夜休憩,三人神充气足,倍觉清爽。不止凌云翰和叶靖的灵识触及更远、更清晰,就是朱芫也感觉到全身轻盈,目力敏锐。
时日越久,他们越是感觉到自身的可喜变化,这才想到或许是那神农灵水的无穷妙用,开始有意识地慢慢体会。
前方仍是一成不变的黑沉黯淡,并没有因为刚才那波动和吼声有所影响改变。三人小心谨慎地行了一会儿,一路上却没什么动静,除了他们“喀嚓、喀嚓……”的脚步声以及偶尔被不明来历的洞风吹得“呼哧、呼哧……”的火苗声,几乎万籁俱寂。
这般寂静,真让人怀疑刚才那些动静到底有没有产生过,莫非只是梦中的幻觉?当然不是!那种让人心悸不安的感觉并未消失,这么静寂无声,反而更增烦闷压抑之感。
如此又行了二三十丈,凌云翰和叶靖的感应越来越强烈,觉得若是果有异端的话,肯定距离不远了。
这一路来,二人都尽量安抚朱芫,但她还是从他俩的神情举动中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湖怎么都难以平静。
朱芫正自提心吊胆之时,蓦地感到身子一顿,被人轻轻扯住,几乎吓一大跳。她侧目细视,原来是云翰哥哥扯了扯他和叶靖的衣袖,示意二人暂且停步。
脚步已停,凌云翰手中动作却未停下。他从行囊中取出些松油,补充到手中的火把之上。然后再将其高举向前,扩大了那火光所照亮的范围。
增强而鼎盛的焰光之中,哪知竟然没了前路。盖因这个洞穴到此突然中断,前路断绝!
他们小心地接近那地面断绝之处,却发现另有乾坤:断面两三丈之下是另一处圆型洞窟,宽大高峻,垂高大概有一二十丈,周长约四五十丈,可容纳上千人。
这洞窟中央有一孔圆形泉眼,不见水亮,却隐约有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多种气体“呼呼”外冒,各色气体混杂,浓郁密实,袅袅若愁云,蒸蒸如热气。
三人所在之处比圆形洞窟高出两三丈,又离那泉眼较远。不料,一股综合了邪恶、阴邪、狂放、暴烈等等诡异又危险的气息,自那泉眼汹涌澎湃而来,浩瀚无边,沛莫能御,还未临身就已经令他们心胆惧裂!
世间人迹罕至的极险恶、极穷绝之地,或有极阴,或存极阳,而多生异事异物,世人避之不及!
这锡岩仙洞腹地深处的九幽阴泉,便是人世间少有的至阴至邪之处。传说,此阴泉下通黄泉,深临幽冥,茫无际涯,人神难测……
凌云翰等人站在比九幽阴泉所在洞窟高两三丈的断路上,感受到那前方所传来的邪恶、暴戾的气息,于洞内、洞壁四处弥漫,几乎无孔不入,霸道强横。
此股恶念无质无形,却充斥整个洞窟,三人感应强烈,大为震惊。更为严重的是,这诡异气息充满妖惑异力,若意志不够坚定,即刻便神志大乱,心魂不摄而成疯癫。
好在他们屡经鬼怪之事,又获神农灵水炼体,早非常人可比,才只是心有些乱,未堕迷海。
三个少年已非常临近断层的边沿,强抗恶念之余,发现这上下洞窟两三丈落差的断层颇不寻常。这断面有些突兀凌乱,不大齐整,有点像山洪爆发的泥石猛烈冲激而生,又似乎是被火yao之类的暴猛之力突然轰炸而成。
凌云翰脑海中一直纠结于济公之事,见这断层非凡奇特,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就冒了出来:“小洞前方突然断绝下陷,下连巨大圆型洞窟,又有阴泉处于其中,这是否就是两百多年前济公和尚与恶鱼精在此大战而形成的啊?”
裂地三丈,波及一二十丈,如此非凡巨力,绝非人力可为。想来,济公和尚与恶鱼精大战七日七夜,又以己身舍利结合本名元灵方使出的“万佛归天”该是何等惊天动地,又如何壮观激烈!
正当凌云翰揣测、猜度古怪断层及下方圆形巨洞的成因之际,突然一声震天巨吼自那中央泉眼喷涌而出,直若天雷狂轰乱舞,亦如瀚海倾倒翻腾……
吼声肆虐,尚未停歇,又有波动螺旋而至。当此时,这波动之剧烈,较之三人睡梦中所感,直有天壤之别。一阵地动山摇,不光洞中碎石滚动有声,就连洞壁也簌簌作响,不啻天崩地裂。
这是四极废,还是九州裂?是来自诸天神佛的震怒,还是来自十地阎罗的威吓?
看着离那泉眼还远,但三人仍被巨吼、波动所摧残,不但耳鸣如鼓,身体也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凌云翰见机甚快,连忙将其余二人牵紧扯住,扶靠住最近的一处洞壁,才堪堪未倒。
日间风、雷、云、水四洞前巨变幻龙,那巨龙长啸却是堂皇宏亮,威而不邪,猛而不戾;与之相比,刻下这吼声和震动的邪威简直数以倍增,其间凶悍、猛恶之意也尤为惊人。
小朱芫被吓得不轻,可爱的红润脸色已是煞白一片,紧张兮兮。她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终究按耐不住窥探的**,仍旧朝那巨响传来的地方望去,注目于洞窟中央的九幽阴泉。
就这么一注视,她脑海中就“轰”的一声响,只觉得自身如虚体一般,被下方那洞窟传来的莫名力量一引,就漂漂浮浮而去,竟钻入那泉眼气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