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后,炽烈的阳光照在大地,散发着热腾腾的气息。
“知了、知了、知了……”蝉儿隐匿在树枝上引吭高歌,徐罡二人牵着马走在树下,脸上的汗不断凝结成珠。
“子夷姐,你租的房子在哪里呀?”徐罡从马背上取下水袋喝了一口,又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随之将汗水甩到了地上。
“前面街口拐过去就到了!”刘子夷取出汗巾擦了擦脸,指了指前面。
刘子夷租的屋子,位于眉州城西,是一个坐北朝南的民居,小四合院的布局,院种着梨树、桃树和一些花花草草,梨子和桃子挂满枝头,个个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徐罡顺手摘了一个梨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呸!呸~~~”
“咯咯~~叫你贪嘴,一看就没成熟,你还要摘!”刘子夷掩嘴轻笑道。
“我知道还没熟,不过就是想吃!”徐罡又咬了一口,涩得他面部扭曲。
“咔咔~~~”徐罡忍着酸涩,将梨子不停的往嘴里塞。都是被饿的呀.....
刘子夷中午的饭没有煮够,他只吃了个半饱,又赶了这么久的路,肚子早就开始不满了,要不是这梨子真的太酸了,他都还想再摘一个。
步入堂屋后,徐罡手上的梨子便只剩下个胡了!刘子夷虚眼看了下他,赶紧捂着脸颊,看着都觉得酸!
刘子夷径直走进了西侧的卧室,将东侧的留给了徐罡。
他们休息了一小会儿,便一起出门,往学堂走去。
寿昌院就在他们租的房子背后那条街对面,大门上边挂着一个牌匾,上书“寿昌院”三个大字,如铁画银钩,又刚劲又漂亮。
“子夷姐,我们去那边买点见面礼吧!”徐罡拉了拉她的袖子,指了指学堂对面的几家店铺。
那些店铺中主要售卖的都是文房四宝,徐罡他们看了好几家,也没有挑选到合适的礼物,最后走进一家摆着书画玉石之类的店铺,在一番讨价还价后,花了五贯的铁钱,购了一把绢面檀香折扇,扇面展开后,一面绘着幽兰画,另一面题了五个字:“幽幽兰草香!”
选好了礼物,徐罡便带着刘子夷来到学堂大门,门内坐着一个门子,约莫二十余岁,生了一副眯眯眼,一见到他们,便迎了上来。
徐罡向眯眼门子报上姓名,告之来意后,眯眼门子好像早得到了嘱咐,点了点头,告诉徐罡刘先生此刻正在讲堂授课,便引着他们往讲堂走去。
学堂虽然建在城中,被高高的围墙圈了起来,然而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进门后,入眼便是学堂的园林,林子右边是“三友园”,以松、竹、梅为主要植物,左边是树林,以银杏、垂柳、水杉、香樟等树木为主要植物,孔庙便坐落其中。
园子正中有一个池塘,水中的莲花,荷花争相斗艳,池塘中的水经过一条仿佛自然形成的小沟,弯弯曲曲,穿林过墙,流经孔庙、讲堂、藏书楼等建筑,分布在院中各个角落。
“真美呀!”刘子夷忍不住赞叹一声。
“嗯!”徐罡也被这里面的景色迷住了。
“徐公子,刘小娘子,这个学堂的布局,乃是刘夫子亲手设计的,耗时约二年方才建成。”眯眼门子说话时脸上满是自豪,给人一种错觉,就像这里是他设计的样。
徐罡闻言,扮出一副很是吃惊的样子,眯眼门子开心的笑了笑,便引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池塘中央有一个亭子,名为“文博亭”,东南西北各有一条木桥通向亭子,三人经南桥,过亭子,从北桥而下,又穿过一道圆形拱门,便来到了书院的第二进院落,讲堂、御书阁等建筑都在其中,还有一条走廊连接着各个建筑。
“徐公子,刘小娘子,前面便是讲堂了,小的就送二位到这里了!”眯眼门子拱手施了一礼,指着前方不远的那栋建筑道。
“有劳了!”徐罡赶紧还了一礼。
望着眯眼门子远去的背影,徐罡嘀咕了一句:“怎么都不帮我们引见下?”
“徐公子,走啦!”刘子夷走了两步发现徐罡没跟上来,于是回头招呼了一声。
讲堂大门左右各有一根柱子,分别书着: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徐罡他们刚走近大门,便听到讲堂内传来一个哄亮的声音,正朗读着诗句:“鹭鸟窥遥浪,寒风掠岸沙。渔人忽惊起,雪片逐风斜。”然后便听到许多略显稚嫩声音,说的全是称赞的话。
然而,其中却有一个稚嫩的男声,说的却不尽是赞美的话,话中含着自己的不同意见:“先生,学生觉得这是一首好诗,但是最后一句不是太恰当。”
徐罡二人站到讲堂后面角落,看向了提不同意见的男孩,身体健壮结实,高颅巨颧,脸有些长,双眼炯炯有神,但和眉毛的距离有些远,看上去有些怪异,却又非常有个性。
“台上的应该就是刘夫子了吧!”徐罡看着讲桌旁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喃喃的道。
“嗯,他就是刘夫子。”刘子夷一眼便认出来了,因为她以前见过。
“哦?”刘夫子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将目光定了子瞻身上,继续问道:“子瞻,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只见这个叫子瞻的少年恭恭敬敬地站起来,拱手行了一礼,缓缓的道:“先生,请问您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渔人忽惊起,雪片逐风斜’,这雪片是不是指鹭鸶身上落下来的羽毛?”
刘夫子点了点头,笑道:“是呀。”
“那么,羽毛怎么逐风斜呢?”子瞻追问了一句。
刘夫子一下子便被问住了,轻皱眉头,想了一会儿道:“嗯····老夫是想用一个‘逐’字显出羽毛随风飘动的样子。”
听了刘夫子的解释,子瞻轻轻摇了摇头:“鹭鸶被渔人忽然惊起,那么惊起时掉落的羽毛,不可能随风斜斜地飘去。”
刘夫子闻言,陷入了沉默,等了一小会儿,他望向子瞻,虚心问道:“子瞻,依你看这两句该如何改?”
子瞻又拱手行了一礼,非常有礼貌地回答:“水边常有蒹葭,白鹭惊起,那雪一般的羽毛定然会落在翠绿的蒹葭上......”
刘夫子听了他的话,似乎有所悟,微微点了点头:“有道理!”
子瞻接着道;“因此,学生认为把‘雪片逐风斜’改为‘雪片落蒹葭’,似乎更好一些。”
“好一个‘雪片落蒹葭’!”刘夫子眼前一亮,连喊了三声:“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