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福祥号北平分号的伙计赶着一辆马车在贡院不远处的街边等着,等赵欣上了车后立刻一甩马鞭,向皇城疾驶而去。★く√★くく★
路上,赵欣柳眉微微蹙着,如果她不能说服在登闻鼓处的值守的六科给事中和锦衣卫,那么后果可就麻烦了。
可事到如今赵欣已经别无选择,为了李宏宇她必须冒这个险。
此时此刻,李宏宇在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望着一旁墙上的窗户出神,今天就是进入贡院的时间,各地的举子肯定已经6续进入贡院。
也不知为何,李宏宇的心里感到有些心神不宁,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他本来以为是在担心错过这次会试。
“她不会去做傻事吧!”可后来李宏宇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了赵欣的身影,他这才意识到他心里担心的其实是赵欣,这丫头说不定真的会为了他敲登闻鼓。
与赵欣相比,李宏宇为了她的安全宁愿错过这次会试,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晚三年入仕有晚三年入仕的活法。
京城的百姓中流传着一句话,叫“外九内七皇城四”,说的是京城各城的城门数,其中外城有九座城门,内城有七座城门,皇城有四座城门。
皇城的四座城门依次是正南的大明门,东面的东安门,西面的西安门,以及北面的地安门。
通常而言,由于皇城的东安门、西安门和地安门不常开,故而要想进入皇城必须要通过大明门。
到了大明门外,赵欣下了马车,深吸一口气后向城门走去。
由于赵欣相貌和气质出众,因此在城门处值守的士兵还以为她是到京城各大部院办事的人,故而瞅了她一眼就予以放行,连盘问和搜身都没有。
毕竟现在大明“四海升平”,谁吃饱了撑的到皇城里去闹事,那样岂不是自寻死路嘛,自然而然这盘查也就变得松懈了。
进了大明门后,赵欣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随着人群向长安右门而去,她的目标自然是那里的登闻鼓亭了。
长安左门和长安右门建于永乐十八年,是皇城里通向京城各大部院衙门的必经之路,门前竖立一座巨大石碑,上面刻有个大字:“官员人等,到此下马”,并有禁军站岗。
文武百官上朝面圣的时候分别从长安左、右门进入,步行进长安门,经天街,上金水桥,入承天门,继而进午门后到太和殿上朝。
远远地,赵欣就看见值守的禁军士兵把登闻鼓亭围在里面,一名身穿从七品官袍的瘦高个中年人正在跟一名锦衣卫的百户在亭子外面聊着天,自然就是当值的给事中和锦衣卫武官了。
明太祖的时候,百姓们可以不受阻碍地敲响登闻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要想敲登闻鼓可没那么简单,当值的官员可不愿意有人惊扰了圣驾。
赵欣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心跳也骤然加起来,她可是很清楚,只要她拿着状子往登闻鼓亭里一闯,那么事情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赵欣的相貌引起了在登闻鼓亭值守的禁军士兵的注意,私下里冲着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有的甚至露出暧昧的笑容,但没人意识到赵欣会来敲登闻鼓。
“这位公子,你可看清楚了,这里面可是登闻鼓的亭子,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当赵欣面罩寒霜的走向登闻鼓亭的时候,一名禁军士兵不由得挡住了她的去路,笑着开口提醒道。
“在下乃湖广戊午科乡试亚元,有重大冤情要向皇上禀报。”赵欣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了写好的状子,双手捧在手里,神色严肃地向那名士兵说道。
“重大冤情?”那名禁军士兵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万万没有想到赵欣竟然是来敲登闻鼓上告的,因此神色充满了惊讶。
随后,那名士兵回过神来,连忙走过去向谈笑着的当值瘦高个给事中和锦衣卫的百户禀报,两人疑惑地瞅了赵欣一眼后快步迎着她走去,显得相当意外。
“你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来到赵欣的面前,那名瘦高个给事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无诧异地问道。
“回大人,学生是湖广戊午科乡试亚元。”赵欣向瘦高个给事中一躬身,不动声色地抬高了手里的状子。
“亚元?”瘦高个给事中的脸色变得更加惊讶,湖广的亚元可是有很大几率考取贡士的。
“如今贡院已经开始入场,你为何还在这里?”经过最初的错愕后,瘦高个给事中不动声色地盯着赵欣问道。
赵欣闻言抬起了头,不动声色地望着瘦高个给事中说道,“还望大人通融!”
“此事找三法司即可,勿需经动皇上。”瘦高个给事中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面无表情地向赵欣说道,他岂能让赵欣惊动了万历皇帝。
“大人,贡院的大门一旦关上那么李解元将无法参加会试,大明会试为国取才,倘若李解元无法参加的话那么对我大明的未来是一大损失。”
赵欣自然知道要想敲响登闻鼓没那么简单,她早已经所有准备,有条不紊地望着瘦高个给事中说道,“此例一开势必令天下读书人心寒,进而动摇了大明根基,学生万不得已才来敲登闻鼓面圣,求圣上主持公道。”
“赵亚元,你的心境本官可以了解,可皇上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哪里有精力理会这件事情?”瘦高个给事中闻言沉吟了一下,皱着眉头望着赵欣,“你说的案子三法可以管辖,勿要惊动了皇上。”
“大人,三法司固然可以审问李解元的案子,可流程甚久,而明天就是会试的日子,李解元一定会错过开考。”
赵欣的柳眉微微蹙了蹙,然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语重心长地向瘦高个给事中说道,“李解元是大明难得的人才,不应该因为被人陷害而埋没才华,否则必然会使大明科举蒙羞。”
“赵亚元,你的心情本官可以理解,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本官不能为了李解元赶上会试而让本应该由三法司解决的案子去惊动皇上。”
瘦高个给事中闻言与那名锦衣卫百户商议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向赵欣说道,“你与其在这里跟本官纠缠,倒不如去求三法司的主官,只有证明李解元无罪,那么他才能获得圣恩得以参考。”
“大人,学生自然清楚这些,可如此一来会试第一场肯定已经结束,李解元即便是洗刷了冤屈又有何用,请大人看在大明科举的份上让学生击鼓面圣。”
赵欣闻言脸上的神色顿时就是一黯,看来瘦高个给事中和锦衣卫百户并不想惊动万历皇帝,毕竟这登闻鼓已经许久没有响起,谁也不愿意在自己当值的日子里出事。
“赵亚元,本官该说的已经说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瘦高个给事中的眉头顿时微微一皱,沉声向赵欣说道,说实话他并不认为李宏宇的事情足以惊动万历皇帝,大不了下一科再来应考。
而且,瘦高个给事中现在也不知道李宏宇究竟是不是被陷害的,因此岂能轻易地让赵欣击鼓,万一李宏宇罪有应得那么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因此现在的最佳抉择就是不理会赵欣手里的状子,把她推给三法司,让三法司的人去头疼这件事情。
“按理说,本官应该对你施以廷杖,不过既然你是为了同乡伸冤,那么本官就网开一面收回那些板子,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说着,瘦高个给事中语峰一转,开口正色告诫道,“如果你执迷不悟的话,那么不要怪本官不客气了!”
“大人,李解元确确实实是被冤枉的,学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错过会试进而失去一展抱负的机会,也不愿意此事成为大明科举的一桩丑闻。”
赵欣知道瘦高个给事中给她下达了“逐客令”,因此咬了一下嘴唇,从身上摸出一根金簪,用锋利的尖端抵住颈部,郑重其事地向瘦高个给事中说道,“如果不能给李解元伸冤,学生愿用生命来担保他在案子里的清白。”
“赵亚元,万万不可做傻事,一切事情都好商量。”瘦高个给事中见状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开口劝道,“你要是死了的话那么可就没人给李解元伸冤了。”
会试时广乡试的亚元死在了太祖皇帝用以给百姓平反冤屈的登闻鼓前,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且肯定会在京城举子中引轰动,这样一来事态可就严重了,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大人,学生恳请你能让学生前去击鼓,否则学生就在这里以死明志!”赵欣知道瘦高个给事中感到了害怕,因此趁热打铁,郑重其事地望着他说道。
“赵亚元,你这又是何苦呢?”瘦高个给事中闻言顿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他当然不想让赵欣敲响登闻鼓了,更不愿意看见赵欣一时激动下血溅五步,白白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