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今天把邵毅喊来,询问燕王性情如何,本来只是个引子。
接下来,他打算告诉邵毅,燕王没有父兄教导,又着实年幼,没资格、也没能力坐上那个位置。
他希望邵毅能好好想想,借着如今皇帝看中且信任他,着力培植自己的势力,投在靖王麾下。
等到靖王事成,有从龙之功的他,无论想进入皇家族谱,还是给母亲册封,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甚至想过,探寻燕王下一次出行的时间,提早计划,试试看是否有机会制造个意外。
燕王年纪虽幼,但他嫡子嫡孙的身份,是很多拥护正统的学究们愿意拥戴的。
对于他这个皇帝的庶长子来说,燕王是个极大的威胁。
然而,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他还来不及说太多,就被邵毅点出,他居然处在很严酷的劣势。
别说他不会得成大业,如果照此下去,掉脑袋、灭九族倒是有的。
既然气氛已经降到冰点,大家继续坐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各回各家,好好把事情想想,计划接下来该怎么做。
邵毅走进这座酒楼,说是和靖王吃饭聊天。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皇帝是否已经知道,他又和靖王坐在了一起,又是怎么想他的。
心里不自在,也就没什么胃口,食不甘味。
和靖王、蒋先生告辞,邵毅差不多是空着肚子赶回家中的。
好在邵母给他留了饭,而他今天的心情也真不错,没怎么受靖王这档子事儿的影响,甚至还有卸下包袱的感觉。
不管怎样,该说的话他都说了,靖王和蒋先生能听最好,若执意一条道走到黑,那他也是没辙的。
在邵母屋里吃过晚饭,邵毅借口有事,就回了外院自己的书房,把今天见靖王的事作了简要概括,写成密信。
这事儿不单单为了摘除他自己,更为了让皇帝知道,太孙已经被人盯上了。
那只是个小孩子啊,还是个聪明、挺讨人喜欢的小孩子,至少阿灿就很喜欢他。
断不能让他身处险境。
至于惦记太孙、诱使靖王动手的是什么人,自然要由皇帝来考虑。不过,估计一定是成郡王没跑了。
当日晚间,皇帝就拿到了邵毅的密报。
孙从山把邵毅的密报拆了封,检查过没有异样,奉给皇帝时,皇帝刚把刘协从唐州送来的密折放下。
接过邵毅的密报,一路看下来,皇帝嘴角牵出一丝冷笑。
他还想着太孙出府,应该瞒不过成郡王。
也许他一时胆气上涌,会动用手中力量,在太孙往返路上搞些意外、或者劫杀什么的。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小心,把消息送给了靖王。
而靖王那个混账,大约也真的对自己侄儿起了坏心眼。
“好在承安这小子是个心地良善的。”皇帝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把孙从山听的一头雾水。
“你看看这个。”皇帝倒也没让他继续雾水下去,把邵毅的密报递给他。
孙从山把邵毅的密信看下来,也是心中称奇。
这邵毅的行事,果然和寻常人不一样,也有着寻常人没有的敏锐。
不但看出靖王的用心,也看出靖王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最主要的是,这小子拼着戳破靖王用心、被靖王猜忌的危险,也要出言提点靖王收手。
这份用心……怎么说呢?实在是良善的有点儿过头,很不符合他这份机智和敏锐。
不过,既然皇帝都夸赞了,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邵副尉这份赤诚和良善,着实可贵。”
皇帝“嗯”了一声,又重新把密信拿过来,再看一遍,颇有些遗憾的叹息道:“只可惜成郡王太过谨慎,起了除掉燕王的心,自己却不动手。”
又失去一个能揪出成郡王势力的机会。
说起来,成郡王还真是个难搞的主儿,这么查他,居然都拿不到实据。
…………
一份内容和刘协传回密报差不多的另一份密信,正摆在成郡王案头。
成郡王并不看那份密信,可他的脸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他和父皇经营了两世的东南六郡的势力,竟然在疏忽之下,因为小小的玻璃生意,被打掉了一大半。
虽然保下了柳大富和蔡家,却放弃了三家当地势力最大、最根深蒂固的豪绅。
那刘协果然不是善类,追着平阳郡道路劫匪和刁民的一些线索,凡有怀疑的,全部缉拿。重刑之下,牵扯出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集中到了三家豪绅。
这三家差不多都是经营了三代,可谓家大业大。
如今却证据确凿,利用家族势力压制、构陷朝廷官员,与匪徒勾结,意图控制一个郡的经济政治,罪不容恕。
三家均被抄家流放,与之相关的所有田地及产业全部充公。
抄家是在当地驻军的监视下进行的,有众多围观百姓看到,一箱箱财物被抬出装车、贴上封条,等待运送京城。
与这三家有关的、地方上的地主乡绅和官员,因勾结山贼地痞堵截商路,也有几个获罪,已经收押待审。
这几个,基本上就是杀一儆百,给其他人警告成分更多些。
只这一档子事儿,眼看着就要过年,却把东南六郡搅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逃过一劫的各地官员暗自庆幸,再不敢拿蔡家和当地势力的银子,替六郡的地方势力作掩护。
那些依附蔡家、在东南各地呼风唤雨的世家大族,在这种形势下,也人人自危,哪里还敢再给朝廷官员脸色看?
只求火不要烧到自己这里,那就烧高香了。
陪着成郡王,一同坐在房间里的还有幕僚姜翰文和王锦程,两人也得知了东南的形势变化。
虽然之前已经有所预料,可是,事情真走到这一步,还是让人无法平静对待。
究其原因,事情之所以会走到这种地步,都是两家玻璃行竞争的结果。
邵毅、丁博昌、贪图小利的魏昌平,还有夏家女!
最可恨的就是那夏宴清。不过区区一个女子,已经在京城这繁华之地占据了几乎全部的玻璃市场,却犹不知足,还要把手伸到全天下。
她一定要为她的贪婪付出代价!
“黑水岭那边不是已经坐不住了吗?内线可有消息传回来,他们可有动向?”成郡王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