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凝思,王珪朝我拱手道:“杨玄感之败,公子怎么看待?”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我,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很熟悉,我在另一个人——张文苏的目光中也发现过,那天晚上在宇文智及府上,唐临手中挟持着宇文智及的幼子时,张文苏也是这样审视着我。
我突然感到一阵惶恐,明知此时已经不容许我再儿女情长。我正了正神,肃然道:“杨玄感之败,我曾与先生议论过,情理之中,实在不足为道。”
王珪道:“杨玄感未必一定会败。起事之初,他本已煽动人心,关中诸郡,皆有响应,倘若他先占涿郡,拒圣驾于关外,再以弘农杨氏为依托,西向长安,则京都危矣。东都兵弱,且当时杨玄感兵临城下时,投降的王公子弟众多,圣驾若不能及时回还,则杨玄感至少有七成胜算。再者,倘若他从黎阳轻兵急进,出其不意直取长安,再传檄天下,皇上远在辽东,等消息传到,天下早已易主。”
我想了想,他说得不错,要不是杨玄感选了下下策,现在局势如何只怕还未可知。
王珪等了片刻,突然问道:“公子思之,倘若公子居其位,当如何行事?”
我早知道他会问出这句话,略加思索便道:“倘若是我,则当早做打算。”
子异老人在一旁很认真地听着,我说完这句话,他轻叹一声道:“哦?愿闻其详。”
王珪也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道:“最重要的自然还是民心。如今皇上举全国之力东征,民怨沸腾,当在皇室之中,另择明主,以此为举事之由;再广结贤才,于京城中为内应,发动弘农父老,分兵西进长安,另立明主,东都洛阳便可传檄而定。往东可游说窦建德,以涿郡为据点,阻援兵于关外。如此一来,杨……如今的天子大势已去,即便回还,恐怕也……对了,还可北连突厥,在出征辽东的军队回撤之时掣肘。”
王珪边听边点头,我说完了他立刻拱手道:“杨玄感若有公子的胸襟,只怕天下早已易主。公子胸怀天下,叔阶佩服。”
子异老人看了王珪一眼,摸着胡子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小公子却为何要回到这儿来呢?”
王珪和子异老人对视了一眼,突然笑道:“郑先生眼力不差。”
我摇了摇头道:“岂不闻纸上谈兵之事乎?晚辈所处,不过此处方丈见余的茶室,所恃也不过一杯清茶,如此微薄之力,何以承得起天下?”
子闵进来给我倒了一杯茶,插话道:“公子过谦了,岂不闻‘天命有常,唯有德者居之’乎?公子仁德之名远播江东,又怎会承当不起呢?”
她如此说,看来应该是早就在一旁听着了。我讶异地打量着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她一席话噎得对不出一句话来。
她见我看着她,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微微行了个礼便转身出了茶室。
子异老人看她走远,才哈哈笑道:“我这个小徒弟,说话一向口没遮拦,小公子莫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