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是不会体谅的,否则他何至于将此前征调民夫不利的人都杀了?
我环顾四周,我上次来的时候,洛阳才开始大兴土木,这里只是一片早就被荒废的田地,现在却做了露天的停尸间了。
我道:“你怎么会知道此处……”
李玄霸道:“师父带我来过此处,为亡魂超度,可是师父也说过,死者太多。大哥,你还是不知道皇上所为究竟是错是对吗?”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道:“玄霸,你不懂得。”
李玄霸挣脱了牵着我的手,似乎有点生气地说道:“难道没有一个人向皇上进谏,请皇上暂缓这些工程吗?”他稚嫩的声音和说出的话形成了一种可笑的反差。
我有点悲哀地看了看李玄霸,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前不久杨广公然在朝廷上宣布自己天生不喜欢别人劝谏,因此将谏议大夫之类的官员全都裁撤了,他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公然反驳他?
李玄霸见我不说话,也什么话都不说,就往回走。
我跟上前去道:“玄霸。”
李玄霸嘟着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大哥也是这样的人。”
我拉住他道:“大哥是怎样的人?”
李玄霸道:“师父说过,如今朝中大臣都是贪生怕死的人,他们从来不会顾念民生疾苦,只懂得争权夺利,我以为大哥会不一样。可是刚才……看到这么多人因皇上的一己之私而枉死,大哥却还是无动于衷……”
我打断道:“玄霸!大哥答应你,尽力而为。”
李玄霸的话或多或少刺痛了我,他说得不错,我的确贪生怕死。我以为我并不会太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是也不想被自己的弟弟看成一个只会争权夺利的小人。
我想了想,如果靠自己去和杨广据理力争,用不了一个回合就会被他把脑袋砍下来,正面交锋是不太现实的,我想到了青釭阁,荀一说过,青釭阁的阁众是遍布天下的。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万全之策的时候,彦琮回来了。
他见到我并没有表现出非常惊讶,只是朝我招了招手让我做到他对面的一张蒲团上,感觉和在大兴善寺竟然没有什么不同。这可能就是出家人的高明之处,不管在哪里,心都是定的。
说实话我在心里很感激彦琮,在他的照顾下,李玄霸的身体比以前好得多了。本来应该和他叙叙旧,但这一次我并没有和彦琮长谈,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尽力劝阻杨广征调更多的民夫,就算不能完全阻止,至少可以让工期缓一缓,让那些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的百姓们喘口气。
就这样我想到了一个人。
在两仪殿的宫人惨遭杀戮的当晚,有一个无奈的眼神在最后离开的时候给了我一点安慰。
萧皇后。
对,她最后的回眸告诉我,她深知夫君的残忍独断,身为妻子她能够做的只是规劝,她希望有人能够比她做得多。
不过她的希望是不现实的,杨广非常讨厌别人劝谏,他之所以能够容忍萧皇后只是因为对她的宠爱,我十分相信他们夫妻的确是非常恩爱的。虽然她的希望不太现实,但是至少可以加以利用。
现在的问题是,要如何才能接近萧皇后,将这些民情告诉她呢?
洛阳最大的茶楼——醉鸿渐的分号之一——早在两个月前就占着得天独厚的地利开张了。曹符曾经说过,只要拿出青釭阁令,可以调动所有的资源。
我自己回不去,只好找人替我去走一趟。
洛阳的醉鸿渐和大兴城如出一辙,里面的所有布置都完全一样。不同的是,茶楼老板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年轻的女人。
不知道是因为我去的太早,还是因为生意不景气,总之我一大早从上林苑出来走进茶楼的时候,整个茶楼里只有两个人——老板,和她的一个伙计。
他们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那个女老板才走上前来笑盈盈道:“这么早就来喝茶?是一个人吗?”
她说话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让我想到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用那时候的话来说,这个女人,绝对是个风尘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