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猝不及防和这个比我大了一轮还不止的混混做了朋友。和宇文化及化敌为友实在是我做过的最得意的一件事,毕竟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安全得多。太子殿下只知道宇文化及把我给打伤了,不过对于太子殿下而言我和宇文化及之间的恩怨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因为皇上在这年冬天不出意外地病倒了。
这件事其实早有预兆,自从皇后去年死了之后,皇上整天都精神抑郁,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再加上听说他有一天晚上在甘露殿撞见了秦王殿下的鬼魂受了惊吓,冬天又冷,不病倒才怪。
皇上一生病,太子殿下就要去侍疾,不过根据张文苏的说法,太子殿下与其说是去侍疾,倒不如说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皇上挂了,他这个太子不在身边,万一肘腋生变他的皇帝也就做不成了。
我因为被宇文化及刺伤,索性向太子殿下告了假,待在府里养伤,快要过年的时候收到老爹的一封家书,告诉我我又多了个弟弟李元吉。这个弟弟的出生很为我添了一点烦恼,因为我知道就是这个弟弟陪我在玄武门送了命,现在我不但要考虑自己,还要开始考虑这个拖油瓶的人生了。
我的伤好了之后再回东宫,发现一切还是照常,皇上的病已经好了,宇文化及还是对我冷冰冰的,偶尔还针对我一下,我虽然知道他的用心,可是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还是让我觉得别扭,不过没办法,因为他有理。
我因为知道隋朝肯定要灭亡的事实,所以对于朝中争权夺利的行径一点也不关心。皇上病好了没多久又病倒了,这件事唯一与我有关的一点是太子殿下决定亲自去城东南的大兴善寺为皇上祈福,而我们东宫的一众人则需陪同前往。
太子殿下兴师动众,他在前面带路,东宫的侍从官员都得陪着他去,在出东南面的启夏门时碰到了两个人在和守门士兵争吵,原来是废太子杨勇和被贬为庶人的蜀王杨秀,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和太子殿下长得有几分相像,但是眉宇之间少了英气,目光游移不定一副颓废样,年纪较小的杨秀脸上还有几分煞气。其实我早就知道会碰到他们,听人说他们每天都到这里来闹,太子殿下偏偏故意要从这里经过。
太子殿下见到他们,朝守门士兵摆了摆手,那几个士兵拱手施了个礼退下了。太子殿下迎上前去拱手道:“大哥,四弟,这么巧?不知你们进宫所为何事?”
杨勇本来想说话,却被杨秀抢道:“父皇生病,做儿子的去探望,这些狗东西也敢挡道?活得不耐烦了!”
杨勇扯了扯他的衣袖,淡淡地道:“听闻父皇病倒,我们想进宫探视,还请二……请太子殿下念及手足之情,成全我等一片孝心。”
太子殿下看了看他们,笑道:“大哥说哪里话?我正要去大兴善寺为父皇祈福,不如同往,大哥意下如何?”
杨勇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他也没办法拒绝。杨秀见大哥都答应了,自然也没什么话说,只好跟着一同去了。
大兴善寺真的是非常大,太子殿下也虔诚得很。相比之下,我就极度不虔诚了,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对着佛像双手合十的时候,脑子里绝对不是在想着保佑皇帝陛下长命百岁之类的鬼话,相反我巴不得他快点挂了,这样才能满足我好奇宝宝的属性——毕竟我到现在还是想不到太子殿下是怎样把国给败了,也想见识一下他是怎么做到让那么多女的给他拉船的。
我只想到了两个人——母上大人和许若修。想到母上大人是因为母上大人对佛十分虔诚,她给我说过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话,说明她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她就是很虔诚,也相信心诚则灵,这在我看来有一点矛盾,但是时间久了我往往就忽略了这种矛盾。
至于许若修,她已经离开太久了,我很希望能够和上次一样在街上走着走着就又碰到了她,可是偶遇这两个字本身就说明了问题,所以这么久了我再也没有遇到过。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来求过佛,所以太子殿下在闭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我在心里又求了求菩萨,希望她能让我们再遇到。这时候母上大人的话就起了作用,不是说心诚则灵吗?我的心够诚了吧。
等到我们从大兴善寺出来,几乎所有人都累得走不动了,只有太子殿下自己精力还旺盛得用不完似的健步如飞回了宫,在经过宫门时,还特地看了看杨勇和杨秀。我突然觉得他们就像两头待宰的羊羔一样脆弱。
皇上在宣华夫人所住的安仁殿养病,宣华夫人迎出来见到杨勇和杨秀神色都有点不对劲,只朝太子殿下施了礼,就将他们让入了内室。
没过多久,我们站在殿外都能够听到里面传出的摔东西的声音,接着便看见太子急急忙忙走出来叫道:“丁程,父皇有令,将杨勇杨秀带出宫去,永不相见。”神情凌厉,嘴角仿佛还挂着一丝冷笑。
我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东宫护卫,丁程和我对视了一眼,将目光移开,挥了挥手,就有人将杨勇和杨秀拖了出来。我看见他们二人还在挣扎哭喊,狼狈异常,杨勇的衣服上溅了一身汤水,杨秀则更惨,头不知在哪里磕伤了,还在往外渗血。
我朝宇文化及看了看,只见他微闭着眼睛,对这一切都仿佛视若无睹。
后来我知道,原来是那天值班的守门卫士被杨素拉到皇上面前控诉了杨勇和杨秀欲图不轨的举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事情被过分夸大了。
经过这次事件,皇上的病更加严重了。
我看到整个大兴宫的气氛都有点紧张,知道是太子殿下为防不测所为。我并不清楚他有什么谋划,觉得这一切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真是这样以为的,结果我又错了——太子连日衣不解带地侍疾太过劳累,太医令荀简亲自来替太子殿下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