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总喜欢歌颂出海航行的冒险生活,事实上任何维京人都知道海上的航行有多么乏味,而若是有什么比在奇怪的气味中漂浮于泡沫之海上更加无聊,那就是和一整支舰队停泊在港口,却不得离开船舱一步。
奥德里克尽力靠偷听各种谈话打发时间,同时也可以收集珍贵的信息,有时候一些侍从或者更下等的人物口中不经意透露的秘密比镶金封蜡的王侯敕令还要值钱。不过这些天里,奥德里克听见的基本都是些打仗的消息,乔治·帕列奥列格将军奇袭诺曼人的事迹他就听了不下十个版本,然后就是一些更不起眼的事情,但或许更加重要——比如各地的佣兵行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露出无可名状的苦笑,他或许可以收集到国王们的军队移动方向,甚至是贵族们床笫上的癖好,但没有自由,这些真真假假的情报就什么都不是。
有时候他见到一只爬上船的肥猫也会感到开心,虽然他已经被训练得不会轻易泄露感情,不过他永远记得那种感觉,一种重新接触外界生命的温暖,如窒息已久的人忽然获得一丝空气。
另一个新爱好就是在头脑中下棋,他似乎形成了两个独立的人格,彼此不共戴天,这或许可以说明,一个有思想的头脑在面临生锈的危险时会做出如何疯狂的事情。然而,在他已经忘记了世间的一切,仿佛这船舱就是整个世界的时候,自由的空气扑进了他所在的角落。
那一天发生了某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无人知道混乱从哪里开始,但是一直表现得智珠在握的威尼斯人也控制不住局面了,皇帝的大军在郊野大败,城墙外到处是惊慌的人马,丢盔弃甲的铁甲骑兵们一路远遁,主动出击的乔治将军也无法重新进入城市,只能和大军一同溃逃——整座迪拉奇乌姆城里除了皇帝的御帐侍卫长外,就只剩下威尼斯人。
随着拜占庭主力的撤离,这座城市已是岌岌可危,舰队首先开始发生骚动,一些船只不打招呼便径直出港,奥德里克所在的运输船上的守卫则被抽调加入城防。
天赐的时机!英格兰人逃离了这座囚禁自己的监狱,他谨慎地留在城中,靠偷窃马厩熬过了围城,在威尼斯人献出城市后,这个间谍便以最熟练的诺曼语言蒙混过关,逃离了这座烟炎张天的要塞。
半个月后,英格兰间谍出现在阿列克修斯的御帐中,他注意到皇帝在他进入时微微皱了下眉,这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污秽。
不过阿列克修斯早习惯了这种野蛮人的不修边幅,实际上他军营里的七千塞尔柱人便够他受了,这些来自苏丹的援军以牧民的标准倒是颇为整洁的,但在希腊人眼中无异于散发恶臭的鹰身女妖。
“除了这些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你还有些什么值得帝国掏钱的情报?”阿列克修斯以最大的耐心问道,心中暗自咒骂,这简直是浪费时间,原以为一个诺曼营地的叛徒会说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现在他已经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了。
“卡普亚伯爵的事情如何?”这句话成功地勾起了皇帝的兴趣。
在获得了一枚诺米斯玛样品后,奥德里克再次开口。
“你说卡普亚亲王在囤积兵力?”阿列克修斯露出质疑的表情,他知道没人会随便掏钱做这种事情,那个诺曼人显然有自己的计划。
“陛下可以自己确认。”奥德里克从皇帝能够准确地知道罗马的现状判断出对方具备这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