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在帐篷的皮革上,闪电的光芒透过缝隙从锥顶射入,埃德加国王用剑鞘挑开帐幕,任水银般的雨滴打在脸庞上,他柔软的胡须末梢也感受到这春夏之交的凉意,在这一瞬间,他想起的不是和皇帝的比武落空或是某个意大利寡妇的愠怒,而是一汪湖水般的眼睛、比乌鸦的羽毛还要黑暗的长发。
已经多少年了?他忍不住想到,她大概已经忘记自己了罢。国王的黄金胸针在雷霆下微微震动,绿叶形状的底纹如同蕴藏着魔法,他在这骤雨中听见自己的心脏如同正在咆哮的巨龙一般——见鬼,我是国王,难道要抛下这一切,去哀求她原谅自己,看在那个被自己抛弃的孩子份上?
埃德加一遍遍回忆着玛格丽特信中的句子,那张纸早已被他扔进了壁炉,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其中的内容——他的孩子依然活着,只是失去了一切庇护,或许随时会在北方的乡野中饿死。
重新进入帐殿,猛然间,一泓清泉自剑鞘流出,白银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坠落下来,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埃德加感到喉咙发苦,一种邪病抓住了他,这是精灵的把戏,那些黑暗中的生物常常如此捉弄人类。
这场暴风雨提前结束了康布雷的盛筵,英格兰国王不得不滞留在此处养病,直到复活节已经过去一个月时,一个消息不期而至。
“陛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坎特伯雷主教的语气非常焦急。
埃德加已经逐渐恢复了清醒,他看了一眼正在警备的撒克逊侍卫:“终于开始了吗?”
“陛下已经听说了么?”主教大吃一惊,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随即露出一种疑惧的神色。
“用不着慌张,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埃德加说道,这时候,一个新的客人恰好走了进来。
“戈弗雷大人?”坎特伯雷主教这时已经看清了对方是谁。
戈弗雷·德·布永显得非常从容,在他身后,一群佛兰德骑士侍立在帐外等候。
“陛下,亨利的军队进入了图林根西部,鲁道夫现在难以脱身,只能依靠萨克森公爵的军队保护。那个魏布林根的腓特烈被皇帝册封为士瓦本公爵后,正在占领鲁道夫的领地,策林根人立场不明。”如果是去年,佛兰德骑士口中的每一句都足以轰动一时,可是眼下却几乎显得微不足道。
“知道了,现在我们动身吧,皇帝裂教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这附近了,有什么事路上再说。”埃德加挥了挥手,示意乌尔夫替自己备马。
坎特伯雷主教有些魂不守舍,只是众人已经顾不上安抚这个老人,外面拆除营帐和装运马车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当主教走到阳光中时,士兵们正在一边刷掉帐布上的干涸泥块,一边朝其他人高声呼喝,这几乎令他感到一种荒谬:整个基督世界都在崩塌,然而这些单纯的人却显得如此平静,仿佛今天不过是阳光下又一个寻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