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梨香院中院,就听见薛蟠的怒吼声:“凭什么专门找我们薛家借钱?上一次不是借了二万两了么?怎么又来了,一万五千两,还有完没完?”
冯紫英看了一眼旁边接自己进门的莺儿,莺儿脸上也露出一抹不忿。
“前日里那边太太和琏二奶奶来府里和我们太太说贵妃娘娘元宵节省亲观灯一事儿,说贵妃娘娘要专门见我家姑娘,说了许多,到最后却话题一绕要借一万五千两银子的事儿,太太说府里没有那么多,那边太太也没说话,后来那琏二奶奶便说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怎么又让文龙知道了?”冯紫英皱起眉头,难道说薛蟠现在还要管薛家的经济大权了不成?以前薛蟠可没有这个习惯啊。
“现在大爷可要比以往好多了,太太许多事情也是要和大爷和姑娘商量的。”
以往的确没让薛蟠过问这些事儿,他就是个瞎折腾的,但现在随着薛蟠似乎有洗心革面的迹象,所以薛姨妈也开始逐渐放权,起码许多事情也要和薛蟠说一声了,毕竟他也是薛家的嫡长子。
“哦,那你家姑娘也知道了?”冯紫英忍不住摇头。
按照贾琏的说法,这贾家铁定是在王家那边碰了壁,可这年有得要过,贵妃娘娘的颜面也得要,林妹妹虽然有银子,却掌握在自己手上,贾家也不好来借太多,所以急迫之下也就只有找着薛家这一只羊狠薅了。
“姑娘当然知道了,不过姑娘倒是没说啥,但大爷这一两年里都很少去西府那边儿了,甚至去东府都比去西府时间多,所以对西府那边不太满意,……”
莺儿说得很委婉,冯紫英也觉得好笑,“莺儿,怕是文龙对宝玉不太满意吧?我看琏二哥时不时还把文龙叫上呢。”
莺儿也不隐瞒地点点头:“大爷和宝二爷闹过几回了,所以现在他们都不怎么见面了,大爷甚至扬言不准宝二爷登门,……”
“这就有些过了,好歹也是亲表兄弟,何至于此?”冯紫英摇摇头,脚步却不停踏入院中。
他一进院字,就看到薛蟠从房中怒气冲冲出来:“既然要问我,我便不答应,我不答应你们却又说我不懂事不明理,我就这么个性子,母亲和妹妹都知道,既如此,又何须来问我?”
面对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冯紫英倒是没太在意,“文龙,怎么这般不通情理i?”
“紫英,你来得正好,怎么,你也觉得我不通情理?这贾家来借钱还借得有理了?”还以为冯紫英会宽解自己几句,却没想到冯紫英当头一棒,薛蟠更是恼怒。
“当然有理。”冯紫英一把按住对方的肩头,薛蟠还要挣扎,只是冯紫英的力气却不是他能比的,挣扎不脱,便涨红了脸,“莫非紫英还要为宝玉说话?”
“这借钱和宝玉又有什么关系?这是关系到贾家、薛家和王家三家的颜面,岂是哪一人的关系?”冯紫英强拉着薛蟠却拐进了薛蟠住的外院,“你这厮就是混不吝,不讲理,也不问问清楚,便这般耍横,也没地让你母亲和妹妹伤心?”
“哼,既然是贾王薛三家颜面,却为何不去向王家借钱,却非要盯着我们薛家一家借钱?”薛蟠仍然恼怒不已。
“谁说只盯着你们薛家一家借钱了?我还不是借了银子?”冯紫英笑道:“你这厮平素豪爽大方,为何此番却为这阿堵之物如此计较起来?”
“啊,紫英,贾家也向你借钱了?你借了?”薛蟠大惊,这贾家和薛家、王家本属亲戚,借钱自然没的说,但向冯家借钱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怎能不借?”冯紫英坦然道:“我和林妹妹已经订亲,日后还要娶你妹妹,这和贾家也是斩不断理不清的关系,难道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还能生分了不成?”
“哼,这贾家也是马屎皮面光,原来才来京师城,我看这贾府风光无限,还以为这宁荣二府真的是光鲜无比呢,没想到这才几年就漏了馅儿,珍大哥和蓉哥儿那边也是成日里卖这样卖那样,四处借钱抵当,还要遮着瞒着我,现在荣国府这边也是如此,也不知道他们这样东挪西借的能支应多久?”
薛蟠的这一番话让冯紫英都有点儿刮目相看的感觉,没想到这厮在大观楼里坐镇一年多时间变化如此大,或许是那地方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能见识,各种事情都能经历,对这厮的触动很大吧,人居然都成熟了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