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玑问:“死者都是什么人?”
“就目前上报的情况来看,很多都是被通缉或是有前科的。”一个负责汇总情况的外勤回答,“奇怪了……这是什么义务警察吗?”
“领导啊,”这时,古籍修复科的王博士顶着漫长的脖子,气喘吁吁地下楼来,“碧泉山古墓的全部资料……”
王博士也知道事关重大,可能已经开了他自己的最大马力,用奔跑的姿势往这边爬。话还没喊完,怀里的文件夹就被一阵黑雾卷飞了。
盛灵渊一眨眼掠至他身边,把资料夹接在手里:“多谢。”
王博士“跑”得太急,反射弧跟不上,手里东西没了,他自己还不知道,保持着惯性往前“冲”:“……我都紧急调来了!”
宣玑:“……”
这破单位,一点都不给他长脸。
盛灵渊找了个清静的会议室,飞快地跳过各路“专家”的瞎扯淡,翻出了古墓出土物的照片。
“这个事我知道,三十年前出土的。”宣玑跟过来,找了个机会跟他搭讪。
盛灵渊不理他。
宣玑说一句话,就暗搓搓地往前蹭一点:“我刚离开赤渊上大学时候,特意为它辅修了一个专业,借阅过全部资料,还到博物馆看过。那墓里也没什么东西,墓主人烂得不剩什么了,出土的东西也都是当年普通的器物,上面的妖族文字大多是墓葬祭奠的内容,没什么实际意义。”
他说到这,肩膀已经若有若无地挨了上来,试探着碰了盛灵渊一下。
盛灵渊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宣玑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往旁边撤了一厘米,这全世界学历最高的鸟说:“其他记忆虽然被涅槃石封住了,但我字还是认识的。”
盛灵渊眼神很柔和的时候,眼睛像一对深潭,温润的波光下幽深空洞,什么都窥不见,没底。
此时冷下来,却像潭水抽干了,露出了底色。不温柔也不可亲了,明明白白地写满了不耐烦和“滚远一点”。
宣玑突然想:“这表情只有我见过。”
他的心发烫起来,灵机一动,卖完萌又趁机卖惨:“真的,涅槃石只封伤心事,不封常识。”
盛灵渊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开了口——虽然是个冷笑:“失敬,你还有常识?”
“不太有,聊甚于无,”宣玑得了个正眼,蹬鼻子上脸,一边感慨还是卖惨管用,一边黏了过去,“陛下指教。”
盛灵渊挑出其中一张照片,那是个八角形的铁牌,上面刻满了小字:“这是什么?”
宣玑:“生死牌。”
妖族的习俗和人族不一样,尤其是一些灵物,死了以后,尸体也是宝,怕人侮辱遗体,他们的墓穴都很隐蔽,也通常没有墓碑和标志。生卒年限、遗言墓志铭之类,都刻小牌挂在尸身上,又叫“生死牌”,跟人族的墓碑作用差不多。
盛灵渊:“墓主人生于妖王死的那年,死于十年后,没有名字。”
“赤渊火灭以后,灵气又稀薄,很多先天不良的小妖夭折,”宣玑想了想,又说,“至于名字……我记得妖族跟人不一样,成年之前一般都没有名字,这个墓主人如果十岁就死了,在有些族中可能还是个婴儿,没来得及起名字也很正常吧。”
“你族天性野蛮,不识伦常教化,把没有名字的幼童都视为物件,困难的时候,被其他大妖逮了吃也不算同族相残,”盛灵渊冷冷地说,“启正十年,赤渊火灭,纯血妖族几乎销声匿迹,这么个小妖的尸体跟天材地宝差不多,凭什么能安然下葬?就算他身份贵重,有人暗中保全,又为什么在下葬的时候不给他一个名字?”
宣玑从小在人族里长大,虽然长成了鸟样,但思维方式还是很“人”的,他对妖族所有的了解,除了来自战场,就是来自《千妖图鉴》,一时愣了愣。
盛灵渊把资料夹丢在他怀里:“我去一趟碧泉山。”
“我也去!”宣玑回过神来,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厚着脸皮说,“不坐飞机,不远,我直接带你飞过去——哎,灵渊灵渊,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话了,再说两句……”
盛灵渊一转身背对他,脸上爱答不理的表情就消失了,若有所思。
涅槃石……对了,宣玑自称“活了三千年”,把人世间风雨见了个遍,听着是挺厉害,但算来,涅槃石平均每一两百年就要重塑一次。
依照盛灵渊对宣玑的了解,他记忆被封的时候,应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二百五,不大会去琢磨禁术之类的东西。那么“山盟海誓”,就是在涅槃石碎后到重塑之间的间隙里想出来的,这段时间不会太长。
涅槃石一共碎过三十五次,到底是有数的,这期间,他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应该都有迹可查。
盛灵渊心说:“我不信他能弄出什么无解的禁术。”
这时,因为突发情况,异控局所有相关人员都收到了R级事件警告。
盛灵渊他们正准备动身,忽然听见王泽大嗓门叫唤一声:“燕队?”
燕秋山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抱着知春娃娃:“我看见了警告通知。”
“跟伤病号没关系,”肖征说,“再说你已经不是编内人……”
燕秋山一摆手,打断他:“你让他们搜一下现场,死者身边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他说着,举起手机,亮出一个图腾——龙头、蛇身、虎豹尾,背生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