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凰山筵席摆了半山, 衣裙华美的妖族少女们穿梭宴间, 皆是言笑晏晏。有修为不稳的弟子被夜幕渐临、显出异彩来的灵山晃了魂, 却又被少女行走前响动的腕玲惊醒, 回了神智,瞧着妖族少女了然含笑的面孔,少不得丢面地低下头。
月升灯起, 将夜色照如白日,随着玉凰山中雾气渐散, 这场四境的盛宴终于要开始了。
就在这个当口,照羽去寻了巫支祁。
他本该同戚乐他们一并直去宴厅, 却在临门拐弯转而去堵了也将出行的巫支祁。东境的随从不敢拦妖主,只能皆看向巫支祁, 巫支祁略顿了一瞬, 让众人先去赴宴,自己建了照羽。
照羽无屋中落座,甫一落座便说:“我要是你,就该留两个下来侍奉。如今你让他们都走,谁给我上茶?”
巫支祁道:“我不讲究这个, 只能请你喝杯水了。”
说着巫支祁手指微动,照羽身侧的桌上便眨眼间凝出了金色的杯盏,杯盏中眨眼便盛满了清透的甘泉。
这般出神入化的五行术, 照羽却只是瞥了一眼, 分毫不觉得意外。他甚至当真纡尊降贵地取了杯盏饮了一口, 方才对巫支祁道:“你的身份已经被昆仑所知,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巫支祁闻言好似未闻,他瞧着照羽,眼中连点波纹也无。
照羽见了,不过片刻即悟出了其中关窍。他忍不住笑了,说:“你原来知道。也是,无声起未死,今日来赴我四境宴的,又都是一流的高手。你看在眼里,猜也猜到了。”
巫支祁终于开口。他回答照羽:“人心恶心,世途多艰。这个道理很多人都和我讲过。”
照羽又道:“是吗?都有谁和你说过,当浮生说过吗?”
巫支祁看了照羽一眼,他说:“这与今日的事有关吗?”
照羽失笑,他竟然也不气,甚至顺着巫支祁说了一句:“的确无关,那我说些有关的。”
“巫支祁,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自己清楚,我也清楚。我为什么将你锁在禁地,你也明白原委。”照羽道,“所以你从不找我复仇,甚至在东海时也让我一步,这都是因为你心里清楚,我在禁地困着你,是在保你的命。”
“你在我玉凰山近百年,虽说不是我的子民,但论到你的来处,论到你的身份,我却有救护之责。”
照羽搁下了杯子,他指尖一点,那已显形的杯子即刻化为气雾飘散。照羽淡声道:“瞧着那点血脉的份上,巫支祁,我可以救你。”
如果有活路,谁都不想死。
巫支祁犹豫了片刻,开口问:“……你要如何救我?”
照羽道:“你即刻入禁地,所有的一切就当做从未发生。”
巫支祁直言:“今日是四境宴,我若贸然消失,哪怕玉凰山势强,在四境面前,也不得不打开山门由他们查。你这办法,甚至算不上办法。”
照羽不快:“我说完了吗?”
照羽道:“四境宴是我办的,你以为我想不到?我办这场宴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事实上,只有在这宴会上,你才能获救。”
“最危险是这宴会,唯一的生路,也是这宴会。”
巫支祁猛然抬头。
照羽已道:“你的死局源于你的身份,但关于你的身份——昔年斩九阴的太上元君早已身化天地,只要我不开口,没有人能确定你的身份。所有人,只会将你当做‘生骨’。”
“至于‘生骨’。”照羽面无表情,甚至冷酷地说道,“这是药王谷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当浮生,就是药王谷生生造出的‘生骨’。”
“四境之宴,诸派皆立。你以为他们是为杳杳而来?祁连来的是执剑长老,蜀山来的是门中杀胚,昆仑更好,掌门亲至——所有人都是来瞧你的,或者说‘瞧生骨’的。”
“要保你万全。这是抛出身份的最好机会。”照羽直言,“只要你不出现在四境宴,即刻消失。他们试不出你的真假,又有受重明蛊惑过、认定‘当浮生’异态的南境修士在,哪怕昆仑掌门不信,但要做到混肴试听,让诸人分不出真假,从而无法结成同盟一致对你——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照羽难得对人如此耐心,他像是个在教导不明事理的幼弟的兄长,在等着对方的一个答案:“九阴,这是你唯一的生路了。”
宴厅内,诸多门派的来使已经落座。戚乐带着南渊落座,却不见东境的首座上有人。
南渊困惑:“巫支祁呢,他不应该来的比我们要快吗?”
戚乐慢声道:“或许是有别的事情绊住了。”
南渊忍不住嘀咕“那也该快点来呀,他不在我们这里好奇怪”,南渊这句话倒是没错。巫支祁不在,所有对东境有所困惑的人便都将视线投在了南渊和戚乐的身上。更有丹修起身向戚乐敬了一杯,试探道:“阁下是药王谷的当谷主吗?”
戚乐也不遮掩,她弯眸回敬了一杯:“是。”
她这一句“是”在南境诸派的来客中引起一针低哗,当浮生和重明的纠葛当时可是在南境引起了极大的风波,南境许多修者被重明蛊惑甚至攻上了玉凰山最后下场凄凉——在这场混乱中,混乱中心的“当浮生”就像是坊间话本中的“祸国妖妃”,更夸张的是直至混乱平息,南境也未能见到一眼这位引起了南境与玉凰山冲突的修者。
如今她大大方方以东境来客之一的身份赴宴,少不得引得多人注视。戚乐倒还自然,南渊反而被看得难受。
南渊低声道:“他们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戚乐好奇问:“哪儿怪了?”
南渊老实说:“像在看一块好肉。”
戚乐被这形容逗的低笑了一声,她对南渊道:“这世上哪样不是这么分的?有利处的是肉,无利是鸡肋,有害的——”戚乐压低了声音,“就是鸩毒。”
“人皆如此,又哪里来的视线奇怪?”
南渊被戚乐的这套说辞说的心里发凉,他低头想了一会儿,有些僵硬地问戚乐:“师父是想要告诉我人心险恶吗?”
戚乐低笑了声,她说:“随你理解。”
南渊:“……”南渊其实明白戚乐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世人为利聚为利散,利可使人成佛,也可使人化鬼。戚乐说的时候,或许她没有察觉,语气凉地可怕,凉的南渊几乎要以为这是从地狱里溢出的声音。不知为何,他潜意识便避开了这个话,他不想让戚乐说这样的话。
两人随口聊了两句。眼见开宴的时辰已经到了,照羽还未出现,祁连的长老再看过昆仑掌门后,试探向守在殿中的翎翀询问:“妖主可是有了旁事,宴会要推迟?”
翎翀眉目不动:“陛下并未作出吩咐,宴会自然不会推迟。还请长老放心,陛下既未说不至,自然会来。”
祁连长老本要说时间已到了,但照羽还没出来。哪怕他是玉凰山妖主,这实在也有些怠慢。
然而不等他说出口,殿外忽起长明灯,照羽一身华服大步入殿,一入殿,他便瞧见了昆仑掌门。
照羽笑着打了声招呼:“未想陆掌门亲至,玉凰山怠慢了。”
昆仑掌门是个样貌三十左右的禅修,听闻他已有两百多岁的修为,比照羽还要大上一些。照羽向他示礼,昆仑掌门倒也受得起,他略颔首,向照羽回了一礼,淡声道:“妖主亲自相邀,陆某岂敢不至。”
他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行止间又满是昆仑风骨,无疑让大多对玉凰山敬怕至极的修者感到无上的与有荣焉——即使比起妖族,修真界在日渐凋零,但只要有着昆仑一日在,这四境天下终归轮不到妖族做主。
照羽也笑了笑,他长袖一挥,落于主坐,抬手举了一杯酒,淡笑道:“一杯酒,我谢诸位前来,贺我小女百日之喜,宴开,还请诸位自在!”
照羽话必,侍奉一旁的女妖们便添酒侍宴,玉凰山闻名天下的仙乐声响,不一会儿,结对的舞姬便从右侧款款入宴。眨眼间,玉凰山的盛宴便开了。
照羽神情宽愉,甚至连不知名头的修士向他敬酒,他也笑着饮了。南渊眼见宴会已开,而巫支祁的位置还空着,忍不住抓着戚乐的衣角问:“师父,巫支祁怎么还不来?”
戚乐垂眸答:“谁知道呢,他本就出自玉凰山,也许有遇见了旧友。”
这话如果南渊没问过巫支祁到底是怎么认识戚乐的也就算了,他知道,只能被戚乐着满口胡说噎到心梗。
南渊道:“他这样不来,会不会是玉凰山对他做了什么?”
戚乐问:“巫支祁的实力你清楚,有人能在无声息的情况下将他谋害了吗?”
南渊:“……”
南渊纠结:“我还是担心,师父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戚乐这次没有回话了。
戚乐没有回答,祁连长老倒是站了出来。
他先向照羽举杯道贺,接着将目光投向厅中唯一的空落,对照羽道:“今日本是妖主喜日,四境同贺才是正理。只是不知为何东境首座不见新任的东境王?”
祁连长老做出困惑的姿态,他道:“若是有事未至便也罢了,我明明先前见了东境王上山。”
“这实在是奇怪,太奇怪了。”
祁连长老此话刚落,众人皆将视线投向了东境。东境除了巫支祁的位置,最前的便是当浮生。当浮生一下暴露于众人眼前,却也不急,她全当说的不是自己,慢慢饮着杯中酒。
照羽见状,含笑问着戚乐:“我以为东境代表是当谷主呢,怎么,东境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赴宴,是对我玉凰山有芥蒂吗?”
戚乐饮完了此杯,搁下了杯盏,才笑着回了照羽一句:“妖主怎地问我,若是我知道缘何,不是一早将他请来,便该是也藏着不来赴宴了,以免落得此刻这般被众人质问的场景。”
照羽沉吟片刻,对翎翀吩咐:“东境王至而缺宴。玉凰山不寻,反显得我玉凰山无礼。命令师父带上所有信鸟,即刻去寻东境王。”
翎翀听命,这少女迟疑片刻又问:“那寻到了之后……?”
照羽漫不经心:“压来赴宴。”
轻飘飘的四个字,显露的却是玉凰山的蛮横张狂。一些本因着昆仑掌门亲至而大胆些的小门小派在即刻又收了声,不敢多说一言。戚乐听着照羽这话,却只是发笑。
南渊温声瞧了戚乐一眼,却发现她虽笑着,眸光却冷得很。注意到南渊在看她,戚乐也没遮掩,甚至还对他笑了笑。南渊慌张的低头,担心巫支祁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翎翀听命而去,可她刚走至殿外,脚步便顿住了,片刻后她又折了回来。
照羽皱眉,开口道:“翎翀?”
翎翀恭敬答:“陛下,东境王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齐齐看向殿外。玄衣的东境王的确到了。
他看起来不太好,眼尖的人甚至能瞧见他耳坠上有一滴没来得及拭去的血,远远瞧着像是他戴了耳钉。
巫支祁出现于宴厅之中,他环伺了一圈,想照羽行了一礼,道:“一时迷路,来迟了,还请妖主莫怪。”
照羽见状,指尖微动,直接捏弯了杯脚,好在他很快藏了起来,身旁的侍女也眼明手快的重新替他换了枚酒杯。照羽瞧不出喜怒的瞧着巫支祁,半晌道:“既然来了,那就落座吧。”
巫支祁道谢,而后往东境的位置坐去。
他到了后,对戚乐和南渊笑了笑:“玉凰山天黑了路难走,我迷了方向,是不是让你们担心了?”
南渊道:“可不是!我还以为你被照羽抓了呢!”
巫支祁笑道:“照羽抓不住我。”
说着他又看向戚乐,戚乐问:“照羽没找你么?”
巫支祁答:“找了。我还答应了他一件事。”
戚乐问:“是吗,既然答应了,怎么又来?”
巫支祁说:“承诺要一样样做,这两者有些冲突,只能等先等前一样做完,再去做后一项了。”
戚乐闻言笑了笑。
她也不问后一项是什么,这话题就算掠过去了。
南渊听得满头雾水,不过巫支祁来了,他便放心。
只是南渊的心放的太早了。
东境王到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得到了满足。他们瞧着巫支祁额上的半角,猜着他是哪一样半妖。有多妖主研究颇为透彻的人说:“半妖如果愿意,再有了一定修为后,也是可以藏住妖类的特征的。东境王不遮不掩,我看他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他身上妖族的血统厉害的很。”
又有人猜:“也可能是为了告诉天下他是个半妖?我听闻东境的半妖如今竟也能如妖一般生存,甚至可以得到庇护。”
众人交头接耳互相揣测,只听一声呲笑在人群中响起。
不一会儿,有一道声音在丝竹声中清楚响起。
那声音道:“我看那妖相根本就是收不回去。半妖说到底是流着妖血,妖能化人身,半妖自然也能敛去妖相。如果掩不去,那只能说明那不是妖相——是怪相!”
这声音实在没半点遮掩,谁都听见了,殿中一时交谈声止,众人皆向发声处瞧去。
那里坐着的是蜀山新任掌门。
新任掌门的面孔眼生的很,似是谁也没见过。但南渊瞧了,差点叫出声。
那不是别人,正是利用了重明的无声起——!
无声起名字虽响,但他的名字就代表了他的行事作风。无声无息,作下无数恶事,但见过他还能活着的人却寥寥无几。可以说,若是戚乐身边没有巫支祁,救南渊的也不是巫支祁——戚乐和南渊,在无声起的计划里,都是该死的。
南渊见戚乐不动声色,巫支祁也未动,也压着声音命令自己镇定。
而无声起说完了这句话,居然还笑嘻嘻地向他们敬了一杯,装作酒醉的模样问着:“或者东境王为我们解个惑,您那另一半的血统来自于何处呀?”
巫支祁冷眼瞧去,分毫不动。
翎翀作为妖族自然会偏袒巫支祁,她冷声道:“蜀山掌门是醉了吗?”
无声起又笑了两声:“我怎么啦,我只是问了个大家都好奇的问题,东境不至于连这都不能说吧。妖主是凤凰这件事,玉凰山也没不许人提呀。”
这话说的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但无疑调动了殿内的气氛。
巫支祁不想惹事,他皱眉答:“龙。”
无声起低嘲:“龙?这世上最后的龙是重霄羽宫那条返祖的青蛇,您是青龙的孩子吗?弑父夺位?”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但世人皆知青龙瞧不起人族,更瞧不起半妖。说青龙会有个半妖之子,这比说照羽有个半妖之子还让人难以去相信。
巫支祁皱眉。南渊知道他不擅长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出声讥讽无声起:“蜀山掌门这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青龙的兄弟,要为他报仇呢。您问来处,我王答来处,既得了答案,于情于理,您都该道一声谢,而不是借酒发疯。”
无声起被堵了一句,他眯眼瞧向南渊,磨了磨牙。
南渊瞧着无声起,心想戚乐和巫支祁都在,又是在玉凰山,他才不信无声起敢动手。这么想着,他越发有恃无恐。
无声起冷笑道:“既然药王谷这么护着东境王,那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道:“药王谷位于东境,追求药典上一味‘至宝’以有千年。这千年来,为得这样‘至宝’,药王谷可谓不择手段,伤民无数——众人皆知前些时日,药王谷内师兄妹阋墙惨事,便是药王谷求此宝的后果,这件事——离东境近些的门派都应该知道,我是否说谎,当谷主也应该清楚。”
戚乐不言。
旁人道:“药王谷如何,自是东境的事情,有什么事情,值得在妖主的宴席上闹。蜀山未免醉狠了!”
这话说得十分讨好,翎翀瞧着也忍到了极限,她看了眼照羽,见照羽颔首,便直接对着无声起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剑声冰冷,无声起却越发兴奋。
他笑道:“当然有关了,因为这东西是‘生骨’!是玉凰山曾经遗失的至宝!”
“东境王由玉凰山出,之后被一直受药王谷保护,最后更是在药王谷新传弟子南渊的相助下得了东境!”无声起字字铿锵,“药王谷护他、玉凰山护他,哪里是为了公道,都是为了想得这块能起死回生的骨头!”
生骨!
殿中坐的都是各派大能,活到这个年岁,有谁没听过生骨!
眼见是满殿哗然,照羽动了手,他道:“降丘。”
守在殿中的另一名少年向照羽行礼,照羽显然是怒了,他直道:“唤你师父来,我送他一颗人头!”
降丘即刻称是。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便被昆仑跟随来的弟子拦下了。
昆仑掌门缓缓起身,不紧不慢道:“此处随时玉凰山,妖主会否忘了蜀山却是人修。昆仑在此,玉凰山要在贫道面前伤我人族吗?”
昆仑掌门此言一出,自然是赢的无数修士的崇敬。
照羽却不买他的账,他道:“陆掌门也说了,此处是玉凰山。既是玉凰山,学不会说话的人,我自然也能赶出去。”
昆仑掌门眉目不动,他说:“我既在此,便是不能让妖主动人族修士的。”
照羽怒极而笑,他说:“是吗?”
昆仑掌门眉目宁和,他手中浮尘一动,压力便如水波般荡开,翎翀与降丘修为不足,面露痛色,妖主见状眼眸眯起,眼见一掌就要拍下——
就在这时,无声起忽然动手攻向巫支祁。
戚乐因两方施压,正觉得气血不畅,巫支祁照顾着这一大一小,根本无空顾忌其他。无声起这一掌袭来,巫支祁干脆硬抗——掌入泥牛入海,半点波浪不惊。
无声起大喝:“还不是生骨——若是常人,早该死了!”
巫支祁旋身,这时又有人叫道:“那不是血珠,是他受了伤,但现在居然已经痊愈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注意起巫支祁的身份,照羽见着这情况差点内伤。就在这时,身旁的侍女接到了青鸟的传信,颇为无奈地告诉照羽:“……巫支祁打伤了权羽跑的,他骗了您。”
照羽咬牙切齿:“找死也不是这个办法!”
殿内混乱,唯有昆仑掌门似一枚定海神针。
昆仑掌门道:“事已至此,未平息事态。东境王,不若是你说出你的血统来,平了这场风波吧。”
巫支祁冷眉。
南渊气急了,他说:“说了是龙你们不信,说别的你们难道会信吗!?”
昆仑掌门道:“贫道修禅道,可辨万物。若是东境王信得过贫道,不如让贫道探骨溯源,以解众惑。”
“包括当谷主。”昆仑掌门甚至看向了戚乐,“南境的传言我也有所听闻,若是当谷主需要,我也可以为当谷主证明做保。”
戚乐莞尔,她问:“如果昆仑掌门探出,我确如传言呢?”
昆仑掌门道:“九阴祸起天下,九阴故亡,‘生骨’也险些毁去修真界。若‘生骨’当真重现,昆仑有责任将之销毁。”
“销毁?”戚乐叹道,“都成精了,杀了不是造孽,圈起来不行吗?”
昆仑掌门道:“若是‘生骨’不违抗,愿永在昆仑清修,自然也是好办法。”
戚乐瞧着对方,却笑道:“掌门敢说,我却不敢信。”
昆仑掌门道:“那当谷主是不愿试了。”
戚乐说:“我试什么,蜀山掌门不是说了吗,我是生骨的受害者,生骨是东境王。”
南渊闻言惊讶之际的看向戚乐,他忍不住道:“师父……?”
照羽拍倚,他喝道:“今日是我玉凰山摆宴,我看谁敢放肆!”
他话毕,殿中一时响透凤凰清啼,众人看向照羽,直觉他身后隐有凤凰金焰,交缠出展翅的模样,仿佛随时便要欺下吞灭一方。
唯有昆仑掌门不惧,他甚至更上前一步,道:“当谷主不试便罢,东境王,还请您配合。”
巫支祁从这男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他后退了一步,昆仑掌门的手已如雷电般袭来。巫支祁在如海般辽阔的修为压制下,难以抑制本能,他的手臂妖化,脸上也露出异状来——
照羽见状惊极,他喝了一声:“巫支祁——!”
来不及。
昆仑掌门指风已至,巫支祁只觉得杀意和危险如瀚海来,他再也忍不住与众人面前显出了妖状,齐身之大,竟是在片刻间直接撑碎了玉凰山的大殿——!
殿外,众人正是酒酣,忽听一声雷暴,玉凰山最大的建筑便哄然而榻,只见一条似龙非龙的怪物自殿中咆哮跃出,其身似山海,光那一双眼睛,便令人似觉见日月。
殿中有百兽谷的使者,那人瞧见了玉凰山上空巨大的怪物,抖着声音道:“九、九阴,是九阴——!”
生骨只是九阴身化之物,九阴则不然。九阴之祸在传记中任可窥见,它是个能掌控灾害的怪物。而掌控灾害,这是故事里的神灵才会拥有的力量。九阴正是因此虽有妖身却不能算妖,被单单归成一样,归成怪物。
无声起再一次瞧见了那可怕的东西,他大笑道:“原来玉凰山和药王谷在瞒这个。”
“你们在饲养九阴——你们竟然敢饲养九阴!”
传言中,九阴现必有灾祸。昆仑掌门在不迟疑,抬手便向空中巨物攻去。然而那巨物是何等可怕的怪物,昆仑掌门一式击出,不仅未能伤他,反而激怒了他,被他一尾攻去,险些受伤——
众人见状,皆要连向九阴攻击。九阴被围攻,他深知再留便是死路,便瞧着一处薄弱,以利爪撕开了通路,眨眼间奔逃而去!但面对这样的事情,昆仑的掌门却像是早有所知。
他问下属道:“风霭呢?”
弟子答:“风霭长老已在路上,他说过,若真是九阴现世,他会出剑的。”
昆仑掌门颔首:“好,告诉他,九阴往东去了。”
南渊离的不远,听见了这样的话。
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昆仑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他们就是为了要杀巫支祁!
什么昆仑重视掌门赴宴,根本就是掌门借自己来逼出巫支祁,从而好有理由让四境第一的风霭去杀他!
南渊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修行时间尚短,药王谷的典籍也没看完,不知道九阴,也不知道生骨。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想要巫支祁的命?
巫支祁有做错过什么事吗?
为什么青龙在重霄羽宫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为东境鸣不平杀青龙,却对什么也没做的巫支祁偏要赶尽杀绝?
“这世上哪样不是这么分的?有利处的是肉,无利是鸡肋,有害的——就是鸩毒。”
戚乐的话忽然响在南渊的脑海里,他无助的想,因为巫支祁是毒吗?所以要斩尽杀绝?
戚乐似乎知道南渊在想什么,她伸出手,抚了抚他肩上落灰,全做安慰。却不想南渊一把抓住了她,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