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去出差的日子刚好是七月一号。
覃城已经是真真实实的进入夏天了, 一出高铁站,热气扑面而来, 夏蝉在枝桠上疯狂叫嚣着对夏日的不满, 柏油马路上冒出蒸蒸热气。
钟念马上拦了辆出租车赶去酒店。
同城晚报不亏是一流报社, 出差的待遇也是极好的,连酒店也都是定的五星级酒店。覃城靠海, 天空碧蓝如洗, 空气中带着海盐味。
她到了酒店check in之后来到房间。
标准大床房,落地大窗,还有浴缸, 算是很不错的配置了。
钟念坐高铁坐的有些累了, 拉了窗帘便倒头就睡, 因为要坐8个小时的高铁, 她干脆连淡妆都没化,扯了个口罩就走了,这会儿也轻松,不用卸妆直接睡就行。
等她醒来, 从窗帘缝处透过来的都已经是室外灯光了。
钟念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 窗外灯火阑珊, 海滨城市夜空繁星闪烁,她站在窗前静了好一会儿, 继而伸了个懒腰, 洗脸, 出门。
经过楼下大堂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钟念。”声音清冽熟悉,声线偏冷,低低灼灼的,在安静的酒店大堂,格外的清晰。
钟念停下脚步,往休息厅看去。
梁亦封从沙发上缓缓的站了起来,他伸手扶了扶镜框,朝她笑了一下。
钟念诧异的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梁亦封说:“参加一个研讨会。”
梁亦封这话不假,那天给梁昭昭打电话之后,梁昭昭大半夜的又给了他一个电话,在他低沉的气场中,梁昭昭小心翼翼的说:“你是要去覃城吗?”
“嗯。”
“其实可以不用调休的……”梁昭昭提心吊胆的,“科室下周要去覃城参加一个研讨会,为时一周,原本是我去的,但是你要是去覃城,三哥,你去参加研讨会吧?”
梁昭昭自从参加工作以来就参加了无数个研讨会,因为梁亦封不喜欢那种场合,所以梁昭昭不得不代替他去,现在好了,梁亦封去覃城,正好,就让他代替她一回,也没事……吧?
梁亦封默了一下,被吵醒的声音分外沙哑,像是裹了夜色的凉一般:“研讨会?”
梁昭昭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对……啊。”
“覃城?”
“嗯。”
“多久?”
“五天。”
电话那端安静了好久,梁昭昭哆哆嗦嗦的说:“三哥你要是不想去你直接和我说,你不说话我好慌。”
梁亦封嗤笑:“具体事项发我邮箱。”
梁昭昭眼前一亮:“好的!”
梁亦封就这么过来了,公事,出差,确实是,凑巧,偶遇,而不是预谋已久。
钟念点了点头,低头看到他身旁的行李箱,“不去办入住手续吗?”
梁亦封:“刚到,休息一会儿。”
钟念说:“那我先走了。”
梁亦封:“怎么?有事?”
钟念点头:“隋禹在这边,我和他吃顿饭。”
梁亦封抄在兜里的手心一缩,“隋禹?这么巧?”
钟念莞尔:“他在这边度假,我们约好了一起吃饭。”
梁亦封冷冷的说:“那我去办入住手续了。”
钟念:“嗯。”
梁亦封:“祝你们用餐愉快。”
钟念无声的笑了笑,招手和他告别。
出了酒店,隋禹电话就打了过来,正好是七点半的时间,他们约好的时间就是这个点,分毫不差。
钟念接了起来:“我在酒店门口了。”
隋禹:“那行,我把车开过来,你在那儿等着。”
“好。”
接着,面前一辆黑色的跑车出行。车里的人穿着骚包至极的紫色上衣,鼻梁上架了幅墨镜,他食指一拉,把墨镜拉了下来,风流而又浮浪的一声:“美女,上车呢嘛?”
酒店侍应生服务周到的走上前:“这位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或许我可以给你叫一辆车。”
钟念微微一笑:“不了,我就上这辆车。”
“……”
酒店侍应生的脸在原地僵住。
隋禹憋笑憋的双肩发抖。
这种把戏玩多了,钟念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她打开车门,在酒店侍应生暧昧难辨的眼神中缓缓上了隋禹的车。
隋禹一脚踩上油门,完全没有辜负高级跑车的飞驰电掣的性能。
隋禹边开车边说:“非不让我去接你,今儿个天多热啊,你打车的时候热死了吧?”
钟念脸上挂着很淡的笑,“这不是怕打扰你嘛。”
隋禹朝她暧昧一笑:“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
说话半真半假,表情半真半假,眼神半真半假,隋禹在钟念面前和在他人面前都是一样的,说话时带了那么点暧昧,眼神却又有几分的真,这样的男人看着蔫坏,但越是坏的男人,越受女人欢迎。
钟念倒不是喜欢他的坏,她喜欢隋禹的真。
这么多年,钟念也以为过隋禹是喜欢她的,但如果真的喜欢,那他在她面前总得保留点余地,总得收敛点,流连花丛也没必要让钟念知道,可钟念又都知道。
他不喜欢自己,他只是把自己当朋友。
钟念想。
钟念失笑着看向外面,车子行驶,所有的建筑物都在眼前倒退,只剩路灯闪耀。
好一会儿,她说:“去哪儿啊?”
隋禹挑了挑眉:“带你去个好地方,保准你喜欢。”
钟念:“是吗?”
隋禹扬着下巴:“小爷我喜欢的地方,没人说不喜欢。”
钟念敷衍道:“是。”
隋禹开心的不行,伸手按响了音乐,车载音乐和主人一样疯狂,钟念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唱的到底是什么,咬词模糊,节奏太快,快的钟念听完只觉得大脑里钝钝的。
喜好不同,但也要互相尊重。
幸好没多久就到地方了。
隋禹说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夜市。
只不过这个夜市特殊在,它就在海边。海风阵阵,头顶着满天繁星,在海边喝酒吃烧烤,酒灌入喉的那一刻,仿佛城市的所有喧嚣都已远去。
钟念倒是挺喜欢这种地方的,自由,舒服,惬意。
不用在意太多,周围的人都穿着花衬衣和热裤,踩着人字拖,酒都是对瓶吹的,没人劝酒,有的只是这满天繁星下的温柔言辞。
钟念和隋禹点了一堆烧烤,又拿了一箱酒,两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
等烧烤的间隙,隋禹感叹道:“咱是有多久没一起喝酒了?”
钟念想了想,“两年多了吧?”
上次一起喝酒,还是他来到英国的时候,钟念陪他参观了英国各个旅游景点,隋禹在泰晤士河旁大呼不过瘾:“这种时候得喝点酒才有兴致!”
钟念笑他没情趣,但当晚就致电老板William请了两天的假,两个人去德国,那时正好是德国的啤酒节,钟念和隋禹在那儿喝了小半天的酒。
最后隋禹把酒瓶一摔,双眼红的可怖,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苍凉:“钟念,我从隋家出来了。”
钟念知道他和他家里人向来不和睦,也知道他早就想过从那个家里出来,却没想到他真的出来了,而出来以后,这样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