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他似乎对周围那些触目惊心的脚印并不太感兴趣,也对刚才所发生的事完全不愿多说的样子,所以我不知该是沉默,还是继续同他说些什么。这当口同时看到了他左胸处那个明显的枪伤,脑子里不由嗡的一响,我朝后慢慢退了两步。
那是我刚才失手开枪打到的,很深的一个黑洞,靠近心脏。
但伤口边上没有一滴血,也对他的行为没有产生任何妨碍。若是寻常人中了这么一枪,应该早就血流满身,倒地不起了,他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显然,意味着我陷入了一个极其糟糕极其叵测的局面。不仅面对着狐狸的生死不明,面对着这个荒村里那些无法判断到底是人还是鬼的可怕东西,同时,目前唯一留在我身边,跟我似乎是系在同一条船上的人,真实身份也极为叵测。
思路到此为止,我没敢再继续往深了想下去,因为越想越为不安,我需要使劲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表情,才能够勉强维持住在他面前的镇定。于是兀自沉默着,我不知道眼下的我到底是应该继续装作若无其事,还是索性捅开窗纸,跟他打开天窗说说亮话。
“在想什么?”举棋不定间,听见他突兀问了我一声。
我正要开口,却见他抬头朝上看了阵,随后淡淡一笑,接着又道:“刚才你问我,为什么故意听任刘华他们往危险里跑,故意把你拖进这个地窖。但我听任刘华他们离开是真,把你带进这个地窖,却并非故意。”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想避开那个跟在棺材气背后追随而来的东西。”
“就是刚才留下这些脚印的那个人么……”
“是的。不过,虽然下来的时候我在洞口做了点手脚,但可能是你手上残留的血腥味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所以他仍是追了进来。所幸,他恢复得还不够好,否则……”
说到这儿,见他话音轻轻一顿,我忙追问:“否则怎样?”
他没回答。就在我下意识盯着他那张脸看的专注时,他突兀一把抓住我的手,将他手里那瓶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可乐全都淋在了我手臂上。
“喂!你做什么!”我当即惊跳着朝后退去,但还是迟了,两手眨眼间被淋得湿透,且黏腻刺痒。
他拧紧盖子把空瓶丢到一边,淡淡道:“洗洗干净。“
“怎么洗得干净?!”还黏黏糊糊的……我张着十指感觉有点崩溃。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在我匆匆将两只手往自己衣服上擦了又擦的当口,他提起防风灯再度朝整间地窖照了一圈,我不知道他是在观察那些脚印,还是地窖四周的摆设,便顺势再次抬起头,想去找找看之前让我跌进来的那个洞到底在哪儿。心里揣着一点希望,希望能让我找到方法重新从那里爬出去,毕竟对于这个地窖,身边这个人,以及他所说的话和所作出的行为,我实在没有多大安全感。
但是看了半天,什么也没能找到。
这个地窖很深,所以光靠一盏灯的照明,离上几米远就基本一团漆黑了,而且周围竟然没设楼梯,也完全找不到任何能供人上下这个地方的设备,这一点,无疑是这地方的一个非常异常的现象。
既然地窖里存放了那么多日常东西,而且被挖得这么深,为什么却连个楼梯都没有架设?那么一旦住在上面那间屋里的人,因为某些原因而需要进到这地窖里,他们得靠什么方法才能上下进出……
思及此,似乎看出了我眼里的困惑,阿贵在我转身试图往刚才坠落的地方摸黑走过去时,开口叫住我道:“别过去了,刚才我们下来的地方不是出入口,要找梯子是找不到的。”
我没听他的。
继续朝前走,几步之后,透过隐隐的光线,我看到了前面阻止我继续前进的一道岩壁。当下不得不站定脚步,我轻轻吸了口气,对着墙壁上几对尖细的脚印发了阵呆。“那么……出入口在什么地方?”然后我回头问阿贵。
阿贵没有回答,因为他正提着手里的灯看着西面角落里一张柜子。
细看,原来是越过那张柜子,在看着它后面那扇几乎完全被柜子给遮挡住了别人视线的一扇窄门。门对比周遭的一切显得很光洁,灯光所照处有反光若隐若现,令它看起来几乎是簇新的,所以在这间全是陈年灰尘和污垢的地窖里,着实显得有点突兀。
“出入口得靠运气去找。”过了片刻,阿贵答道。随即朝前走去,绕过柜子到了那扇窄门前,一伸手,搭住门把将它拧了开来。
门把下落时发出非常刺耳一阵呻吟。
门随之应声而开,扑面吹进来一股冰冷的风,风的气味不太好闻,有些浑浊有些臭,可见里面空气不太流通。
“是什么地方?”忙跟了过去,我问他。
他没吭声。提着灯一脸专注地朝里看着,在我试图走到他身后时,他再次伸手朝我做了个站定的手势,然后独自一人朝里走进去。一边走,一边不知手里在拨弄着什么,发出喀拉拉一阵轻响,过了片刻,他停住脚步,从里头传出话音道:“是条通道,还算干净,你可以进来。但里头有些东西,你进来的时候尽量不要去看就是。”
是什么东西?
没等我问出口,当我跟着他的脚步声一路走到那扇门前朝里望去时,不禁倒退一步,几乎没勇气继续往前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