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无论我怎么叫,铘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在我意识到这种冲动行为会给我带来怎样麻烦的时候,压着门框的那口橱柜突然哐啷啷一阵响,险些朝我身上斜倒了下来。
所幸被我及时回过神,在它倒落的瞬间跳起身用自己的背把它死死顶住。但随即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朝它上面又撞了过来,一下又一下,很快令这具虽然老旧但还算结实的粗重家什开始发出一种肢解般的呻吟。
我试图控制住它,但完全做不到。
寒冷和恐惧让我身体抖得厉害,尤其是手和脚,它们仿佛脱离我周身神经般让我难以感觉到它们的存在,那一瞬我以为自己是真的要完了,这地方那么小,完全没有躲藏的可能性,也根本没办法逃走,因为我的脚所能承受的运动已到了极限。只能心慌意乱地顶着橱柜死撑在那里,偏就在这时,手掌里那架手机猛地一颤,兀然间发出阵极其嘹亮的铃声。
那一串清脆愉快的音乐几乎令我心跳骤然停止。
没等缓过劲来,手却已神使鬼差地在第一时间按了接听键,随即听见里头嘶啦声响,好像信号不好似的一阵嘈杂。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这地方是根本接受不到手机讯号的。
既然这样,那又怎么可能有电话打进来?意识到这点,我顾不得身后橱柜的砰砰震动,匆匆将手机凑到眼前往显示屏上看了看,便见来电显示处赫然一串残缺不全的乱码,虽仍保持在接通的状态,但手机内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嘭!这时身后再次传来一下撞击。
重得险些将我从橱柜前弹了出去,我忙转过身用力攀住墙壁站稳身体,随后正要把手机塞进衣袋好腾出手找地方借力,却在此时手机里再次嘶啦一阵响,随即,一道苍老而熟悉的话音自机身内慢慢传了出来:<,suopohe……”
一听到这句话我两条腿一下子就软了。
顾不得门板和橱柜被撞的一点点从门框上豁开,我跪倒在地上一把举起手机用力贴到自己耳朵上,对着里头大叫了一声:
“姥姥?!姥姥是你吗姥姥?!”
对方没有应我,只是依旧以一种平静到近乎机械的话音,反复念着那一句话:<,suopohe……”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手机内所传来的这句话,是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
以前身体不好的时候,姥姥常会在我床头念这经文,包括七佛灭罪真言,那些反反复复的字句和韵律,同终日缭绕在客堂里的香火味一样,是我童年时伴着成长所习惯成自然的一些东西。
姥姥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为我念起过,狐狸从来都是对经文嗤之以鼻的,连客堂的香炉也几乎成了摆设,所以久而久之,那些原本如生活里一部分般的熟悉记忆,也就成了陈旧的过往中的一个片段,被我不经意间丢在脑子的某个角落,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忘却了它们的存在。
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在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下,再次听见。并且更没想到的是,那从手机里将它们念出的苍老而缓慢的声音,明明白白就是姥姥的声音。
姥姥……
自她去世后,任凭我拥有一双阴阳眼,任凭我见了多少个鬼怪妖孽,我都无法再见到她一面的姥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拨通我没有信号的手机,念出这么一句经文来呢……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地想着,想得好一阵忘了呼吸都没有任何知觉。
直至突然意识到周围静得仿佛坟墓一样没有一点声音,才惊觉手机内的话音不知几时已经消失了,而原本狠狠撞击在门板上那股几乎随时都要将门板和橱柜推到、随后从外头闯进来的力道,也似乎随之一起消失了。
只有隐隐一些雨声在外头闷闷地响着,带着单调的节奏,一阵又一阵重复得令人几乎忽略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