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就踩着那两条“脚印”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跟着,低垂着头,
也不能说那是人,但因为他保存的状态实在太过完美,所以很难将他当成是一具尸体。
他就是黑子当日在白家祠堂里所见到的那具美得好像个女人一样、但无法确定其身份、也无法猜测他死亡年岁的尸体。
记得那时,在所有村人都没有料想的情形下,那些横七竖八倒在白家祠堂周围所有的尸体突然间全都复活了起来,无论是老尸还是新尸。唯有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由始至终始终那么安静地躺在地上。
但眼下他却跟那些活尸一样走动了起来。
“是也变成了‘不化骨’么?”听到这里罗小乔忍不住问黑子。
黑子没有回答,只一边捏了捏自己那些干硬变形的手指,一边若有所思地继续道,就在他一边发着抖,一边傻愣愣看着那具尸体从自己边上直挺挺地走过时,他突然发觉那具尸体周围似乎隐隐环绕着什么东西。
那些东西极其模糊,好像香烟刚吹出来时绕在人身边的感觉。但仔细看,又好像一些没有骨头的手似的,它们软塌塌地缠在尸体的腰腿处,把那尸体同前方的墓姑子缠在了一起,于是墓姑子每朝前走动一步,尸体便慢慢跟随一步。
然后很突然的,走在前面的墓姑子一下子停了下来,仿佛感觉到黑子的视线般回头看了他一眼。
黑子说到这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好像透过周围的黑暗又一次见到了当时那女人的眼神似的。随后用力吸了口气,讷讷道:
那视线真不能看,明明笑嘻嘻的好像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可是眼神跟两把刀子似的,一看就好像自个儿的魂都被挖出窍了一样,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直等到黑子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发觉自己跪在地上用自己的手指挖着地,被挖出的那道浅浅的坑里全是自己的血和皮肉,而墓姑子和那个长得像女人一样好看的尸体却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周围依旧动游西荡着那些面无表情的活死人,它们在烈日下散发着臭不可闻的味道,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到黑子存在般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但黑子刚一站起身想逃离这个地方时,它们便又马上如猎犬般地朝他转过了头,随后歪歪扭扭朝他走近了过来。
后来渐渐的,黑子意识到自己只要一直保持着那种跪爬的姿势,在地上用自己的手挖着坑,那些活死人就不会伤害他。
但为什么一定要用自己的手去挖而不借助工具?黑子不知道,似乎那是存在于他意识里的一种本能,也似乎是墓姑子对他说的,在她消失前所看向他的那一眼的瞬间。
而无论最终的原因是什么,总之他觉得,自从那个很像墓姑子的东西看过他之后,他脑子里就好像缺了些什么似的,常常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也常常管不住自己的头脑。所以,此后他唯一的生活就是在那片坟地里挖着一个又一个坑,却也不知道那些坑究竟是要做什么用。每天总是过得浑浑噩噩的,有时完全分不出白天还是夜里,饿了就爬到附近有槐树的地方,拔上面的嫩叶子或者挖长在周围土里面的块茎吃。渴了就在当年守墓人住处的那口废井里找点水,或者嚼一些凝在树叶上的露水。
就是这样,不知不觉他也那么多年活下来了,有几次见到有警察进村搜索,那是因失踪的警察而被派来对这村子进行搜索和调查的一些人。这时候他求救的**会被本能地燃起,他悄悄追逐那些人,用自己的方式告诫那些人,想帮助那些人顺便帮助自己逃出这地方。但最后,总是一次次看到那些人身陷鬼打墙般的境地,一次次被逼到绝路,然后被“不化尸”们干净杀绝,之后变成了它们中的一部分。
于是心越来越冷,逃生的希望也越来越淡。
之后,随着坟地里坑洞的增多,他可以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多,那时,他已完全放弃逃离这村庄的念头了,只觉得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方式似乎已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而头脑和口舌也已退化得如同这村里的山石一样僵硬,那种难以思维、无需交谈的感觉,磨灭了一个人想要寻求自由的**,于是他甚至觉得那样的现状也挺好的,也许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成了那些没有知觉的“不化尸”中活生生的一员。
却没想到,这潭死水会因几年后一拨人的闯入而再次被打破。
因为那些人的出现引发了一些同过去不太一样的、很不寻常的事情。那些事情令他无法再回复到原先平静单一的生活状态里,也因此,他原本在这充满了活死人的村子里看似没有什么威胁的生活,也就此一去不复返,逼得他不得不再次为了自己的安危和生存而穷尽一切方式。
那些人就是之前黑子对我们所提到的,同我们一样,为了所谓的冒险活动而闯进槐安村里探险,并最终被埋进了他用两只手挖出来的土坑里的那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