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刚才写的?”
意识到刘君培已经站到了我的边上,我抬起头问他。周围人的目光因此被吸引了过来,我借机按住剧本不让他取走,一旁林绢看到,照着那些字读了出来:“逃还是不逃?很显然在这危急四伏的环境下让人进退两难。可是g坚持要离开这里,因为他觉得如果继续寻找出路,也许他们的生机还可能大一些。那么我们该去哪里?m问。g说,姥爷那里。”
一口气读完,屋子里变得很安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困惑着的,困惑而狐疑地望着刘君培。
“怎么了?”另我失望的是,本以为刘君培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同的表现,可是没有。他和往常任何时候一样,用镜片下那双让人不舒服的目光看着我,一边问我。
“我觉得有点眼熟。”于是我只能这么回答。
“是么。”从我手里收回剧本,他笑笑:“哪里眼熟?”
“之前周林他刚刚说过,要去他爷爷那里……”
“呵呵……”话还没说完,刘君培笑了起来,一边轻轻扶了下眼镜:“你不会就因为那么一个小小的相同点,所以想说我……是未卜先知吧?”
轻轻巧巧说出了我心里想说的话,反倒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我沉默。幸而边上沈东直人直语,在我没法接话茬的时候,插声道:“那之前你剧本里写的东西的确在现实发生了,怎么说?”
“我不知道。”看向沈东的瞬间,刘君培收了笑,手指在油腻腻的头发上抹了抹:“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不管怎么样,我不认为人的灵感会兼具预知未来的功能。”
“你想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么?”
刘君培沉默了一下,然后伸出一根指头:“收集完资料以后,一年前开始我正式起草这个本子,每个桥段每个布局全是虚构的,一直到开拍还有将近一半没有写完。确实我对于这里发生的事和剧本里那么雷同,也觉得非常奇怪,可我还是不认为这是预知未来。”
“不然那是什么?除了老陈,你写的那些破事都应验了,要硬说这都是巧合,我都不想这么安慰自己。你们说是不是。”说着,沈东转身看向我们,而我们依旧都沉默。他再道:“那么后面还会有什么?还会再发生些什么?还要有多少人死掉?老刘,我看你不如一次写明白算了。”
“我写不出。”相对于沈东的咄咄逼人,刘君培依旧是安静的,安静地面对着沈东一连串的话,安静地回答。“如果可能,我也希望可以把这本子一口气写完,可惜我做不到。”
“你刚才不是写了么。”
“是写了,就这么一点,脑子里给了我多少灵感,我就把它变成字写在这些纸上,写完就没有了。并且你得承认,不管怎么巧合,也不是我写什么,这里就发生了些什么。譬如我们现在的状况。”
“也对。”嘴上附和,沈东眼里的神情显然并非如此,他伸手想摸包烟,但口袋里是空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能不能再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听说你曾经在国内消失了三年,那阵子你上哪儿去了。”
“英国。”
“可是以前老陈说起过,他说你在英国住了没到半年。所以至少有两年半的时间,你几乎是真空的,那段时间没人知道你在哪里,能说说那两年半你在做什么吗。”
这话一出,显然令刘君培有那么一刹那的惊讶。他目光闪了闪,片刻摘下自己的眼镜插进兜里:“东子,你怎么像在调查我。”
“我只是随便问问。以前这种事,听别人说说也没怎么关心,可是这两天,出了这许多事,我不能不想多一点。”
刘君培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但,那好像都是我的私事,我想我没必要对你说些什么,是不是。”
“话是没错。不过我还是想说,你这剧本太邪门。那么多事情,几乎每一件都让你写准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就好像一个杀手精心策划了一系列案子,然后有条不紊地看它被付诸于实际……”
“沈东,你要怀疑我和这宅子里那些怪事有直接关系,就直说吧。”
“我想怀疑你的不会只有我一个。”
“因为这剧本么。”并没有因为沈东一而再质疑的话而介意,刘君培把手里的本子放到桌子上,展平:“没错,它确实是个让人怀疑我的证据。可是,先不提我真要做那些事情的动机是什么,也不去提那些事情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撇开那两条,如果真要怀疑的话,你们在场那么多人,又有谁能拿出充足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清白的?就拿你来说,东子,我问你,小高出事那会儿,本来一直在你这里的摄像机怎么会跑到那个院子里去,当时你在哪里。”
“我?”没预料刘君培会突然把话题带到自己身上,沈东愣了愣。片刻后道:“当时都在为张小洁的事忙乱,我没有守着那台机器。”
“但24号盘,也就是拍摄了小高惨死那段镜头的盘,它被剪辑过了,短了至少三分钟的镜头,你能说说你剪掉的是什么吗。”
沈东一阵沉默。
“而你,”没等沈东吭声,刘君培的下巴朝梅兰扬了扬,继续道:“张姐被吊死那晚,你和她们三个睡一个屋,你们都说一觉睡到天亮然后发现的尸体,可是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见你出过门,那时候我正好在外面抽烟,你没看见我。”
梅兰的脸色一变:“刘君培!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说一些原来大家都疏忽了的实话而已,”摸了下头发,他再道:“而且那之后,一直到我的烟抽完,我都没见你回来,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谁也说不清。”
“你!”梅兰的脸很显眼地一红。似乎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她冷冷道:“不管你怎么怀疑,能做出那些事情的,只能是妖怪!”
“这就更对了,听说妖怪能变成人的样子,所以,谁能保证自己不是某只妖怪变成的?”
梅兰张了张嘴,没再吭声,只是边上的ami不由自主往一旁退了退,这小小的动作叫她恼得脸更加红了起来。
刘君培却没再理会她,转过头,他对程舫道:“你,周太太,你就更说不清楚了。一大早拿着枪来到我们那里,之前一整晚到底在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只有你自己清楚。然后,这位周先生,”啪地收起剧本,他慢慢踱到周林面前,看着他:“一个盲人,在自己的家人……拿他的话来说,被房子吞掉以后,顺利逃出了这间能吃人的房子,之后又在这套能不停衍生,总是在不停循环着周遭环境的宅子里很凑巧地返回原地,并碰上我们,试问我们这里哪一个比他健康的人能做到?而这种近乎完美的巧合实在是……”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间一变。
嗓子眼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他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两只眼睛直勾勾对着我身后的方向。
然后听见ami轻轻叫了声:“咦!娃娃……”
什么娃娃……我疑惑着回过头,随即吃了一惊。
身后不远处那排长窗外真的有只娃娃。木头的娃娃,时间已经把它的五官磨得难以辨认,它靠在窗玻璃上,看上去就像支长长的木头钉子。
可是那扇窗本来是开着的,是谁关了它?
“这不是我们房间里那只娃娃么!”耳边响起林绢的话音,她朝窗口走了过去,伸手去推那扇窗:“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