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必行印象里, 除了工程部那帮人跑来帮他修复湛卢的那一回,他们家就没这么拥挤过。
不大的客厅中间因为有一把轮椅,空间顿时显得局促了起来, 而沙发上本可以多坐几个人, 但因为林将军待客之道别具一格, 他自己大马金刀地在中间坐了, 其他人——除了站不起来的哈登博士,谁也不敢靠近沙发。
白银十卫几个卫队长们在他身后站成一排, 都很高, 一个比一个站得直,一照面,压迫力十足的气场扑面而来, 陆必行感觉他们可能下一秒就要出门砍人。
怀特拽着快要吓厥过去的爆米花不让它跑,远远地吊着脚,坐在吧台旁边, 跟白银十卫中站在最边上的那位窃窃私语。
陆必行一推门,林静恒身后这几位天兵天将似的人立刻站直了,探照灯一样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 接着整齐划一地冲他敬了个礼:“陆总长!”
陆总长别无选择,只好用尽涵养,挤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 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牙缝, 磨下了足足二两重的牙釉质:“欢迎。”
林静恒本打算叫哈登博士来认个人, 以便以后拴在身边研究芯片, 谁知道托马斯杨那个不会看人脸色的搅屎棍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死皮赖脸地跟着来不说,还呼朋引伴,眨眼就给他这位并不打算请客的主人攒了个局。
林将军连行动迟缓的爬行动物都嫌烦,更不用说这一帮鸡零狗碎的东西,心里已经给托马斯杨准备了好几百双小鞋,本想让他们来逛一圈,满足个好奇心就全都打发走,不料此时,他一眼相中了陆必行推门进屋时那个表情。
林静恒原本正襟危坐,这会却忽然往后一仰,翘起了二郎腿,不打算马上轰这些不速之客走了。
“都坐啊,怎么都跟罚站一样?”陆必行走进来,先是从怀特手里解救了爆米花,目光又扫过白银十卫,落到图兰身上时,两人意外对视了一眼,又同时默契而别扭地移开视线。
白银十卫没人敢动。
陆必行一低头,看着他们家那位大爷,一时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林静恒:“对啊,都坐吧。”
“立正,”李弗兰说,“坐!”
几个卫队长于是围着沙发一圈,以同一个姿势席地而坐,一起抬头仰视陆必行,让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该发表个什么即兴讲话。
白银十卫跟过陆信,虽然不像陆信带出来的旧部那么亲近,也多少有一点香火情,对这位在玫瑰之心绵里藏针、一人杠了两方势力的总长印象很好。
托马斯杨指着身边的人,笑嘻嘻地给他介绍说:“总长,我是白银第三卫的负责人托马斯杨,那边个抄袭我脸的是我弟弟泊松,我们俩虽然长得像,但很好区分,长得丑又爱臭着脸的就是弟弟。”
陆必行客气地给了他一个“久仰”的表情,心想:“哦,就是天天死缠烂打被画叉的那位,裁军下岗的第一候选人。”
“旁边这位是第一卫队长李弗兰,白银一主要负责情报工作,您以后要小心提防他。联盟以前有个叫叶芙根妮娅的女神经病,抱管委会大腿,还老来骚扰将军,后来被爆出了好几个丑闻才消停――据说这件事就是李卫队长的丰功伟绩。”
林静恒问意外地第一卫队长:“你干的?”
“不是,”李弗兰面不改色地否认,“总长,请问第八星系对诽谤的界定是怎样的?”
托马斯杨“啧”了一声,这时,李弗兰右手边的一位站了起来,这人的脸,从尺寸上来看,是个“小户型”,五官却很大,摆布不开似的支棱着,一笑一口森森的白牙,看着让人有点慎得慌:“我自己介绍,我是白银十卫队长,罗伯特拜耳,突击、断后、偷袭甚至暗杀,都是我队业务范围。”
托马斯杨:“是啊,反正正面战场从来找不着你。”
陆必行:“……”
他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图兰以前三天两头要撺掇林静恒裁掉白银三,这位卫队长实在是太能招猫逗狗了。
“我是白银第四卫的阿纳金,您可以叫我‘金’,”说话的男人不知祖上有什么血统,发色很深,肤色也深,一身小麦色,在一帮面色苍白的太空军中显得格外扎眼,长着一双自然弯的桃花眼,眼角和声音里都像是压着有一股笑意似的,说话像一阵柔和的风扫过,“我只是个代理卫队长,白银第四卫的卫队长在一次被海盗围困时阵亡,我们以前是主力军之一,很遗憾,现在剩下的人太少,恐怕要被并入到其他卫队了。”
阿纳金一段话把众人都说沉默了。
林静恒:“没关系,白银四可以重组。”
阿纳金看向林静恒的时候,眼角弯曲的弧度更明显了,简直像是要把林静恒装进去。
陆必行:“……”
这男的刚才还一本正经,原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白银第六卫柳元中,如果下次您忘了我叫什么,尽管随意再问,反正我们都习惯了。”托马斯杨正要说什么,第六卫队长眼疾嘴快地堵了回去,“白银第六卫也是主力军之一,不是将军捡来的,也不是路过打酱油的——但是将军,第八星系的军工产业这么发达,我们有必要专门养一支假装自己懂技术的修理工吗?”
托马斯杨习以为常地一耸肩:“反正针对我们白银三,在一些扎堆抱团的小团体那里是政治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