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老大,他在干什么?”
“不要守着跃迁点,快挪开。”周六飞快地说,“再分散一点。”
“散不开了,”放假说,“咱们不在内网里,现在通讯是定点通讯,再散开就收不到信号了!”
周六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重三的轨道,沉声说:“据说他们这些前线将军,经历过的战场情况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周围能量场有一点异动都能感觉到。演习战队的人怕他,做好了万一被发现随时撤离的打算,肯定守着跃迁点,重甲可以穿过跃迁点远程扫……”
话还没说完,重三突然跃迁,周六的心口重重地一跳。
下一刻,重三凭空出现在了黄鼠狼身后,如意算盘打得山响的黄鼠狼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铁甲骑”战队陡然“凝固”了!与此同时,监控上,黄鼠狼的铁甲骑战队整体黑了下去,林静恒没动一枚虚拟炮,直接横扫了他们的精神网!
而黄鼠狼由于居心不良,手下所有机甲的虚拟炮口都是对准盟友的,已经准备好上了膛,控制权被夺走的瞬间,所有虚拟炮全开,潮水似的扫过福柯的“黄金勇士”。
幸亏福柯早提防这黄鼠狼,重三跃迁的一瞬间,他们的队伍骤然散开,好歹没有全军覆没。
周六眼睛一亮,飞快的把坐标同步到所有人的机甲上:“回航最近的跃迁点,我们准备跃迁!”
面对林静恒,躲都来不及,他还要往上冲!
放假:“周六哥,你疯了吗?”
“现在不主动出击,一会只能等着被他追杀,别磨蹭!”周六说完,已经身先士卒地先行冲了出去,自卫队无数次地跟着他拼命、绝地逢生,已经成了习惯,立刻跟了上去。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黄金勇士已经在重甲的碾压下溃不成军,仓皇撤往跃迁点,下一刻,自卫队突然迎着他们,从跃迁点里冲了出来,时机把握得近乎精准,他们借着残兵败将的掩护,像一把黑暗深处突然伸出的匕首,悍然扑向重三!
重甲椭圆的巨大机身像一颗璀璨的珍珠,周六透过精神网注视着它,人机匹配度到了他有生以来的最高值。虚拟炮已经发出,只要能扫一下重三的边,就能拿到可观的分数,哪怕下一秒就被扫出去也好……
然而他的视野一暗,下一刻,两架被控制的“铁甲骑”机甲好似有预判一样,刚好挡住了虚拟炮,周六心里一紧,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再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瞬间,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机甲精神网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遮住了,濒死的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他,周六脑子里“嗡”的一声,人机匹配度直接从75%掉了线,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自卫队这把黑暗中的匕首也折戟沉沙,幸存者们急忙回航,想要借反追踪系统的掩护分开逃走。
可是已经晚了,重三入侵了数台演习机甲,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反追踪系统的权限,林静恒轻飘飘地摘下蒙着眼睛的布条,东躲西藏的小耗子们无所遁形,不到半个小时,在疲于奔命中全军覆没。
预计四个半小时的演习,不到四十分钟,已经在一片狼藉中结束了,三支战队整整齐齐,集体拿了个负分,而且负得一模一样,连名次都排不出来。
负责监控演习场的四个学生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基地武装也好,反追踪系统也好,数月心血,在真正见过战场的人眼里,居然是这样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怀特才小心翼翼地在通讯里叫了一声:“陆总,算、算结束了吗?”
“唔,”陆必行有些艰难地说,“好吧,演习结束,整理现场,注意受伤的人。”
接着,通讯器里沉默了半分钟,陆必行飞快地调整好了语气,平稳地说:“今天有三个很致命的错误,第一是跃迁点,前两天布置反追踪系统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很小心地避开了所有跃迁点轨道,要不是这样,估计今天他们死得更快吧?我当时居然没想到给跃迁点加密,被人夸两句得意忘形了。第二是战队的战斗意识跟不上,铁面骑和黄金与勇士没动手先害怕,死守着跃迁点不放,才会被重甲扫到,自卫队太过冒进,以己度人,没意识到附近所有跃迁点都在重三监控之内,自投罗网。第三是反追踪系统权限没有进一步加密,一旦我方有机甲被入侵,对方立刻会拿到反追踪系统的所有信息,反追踪系统会变成别人的地图,是我考虑不周。”
黄静姝:“陆总……”
陆必行笑了:“干什么?快行了,我没事,还不快去收拾残局,我还要调整反追踪系统呢。”
收拾残局,学生们是熟练工,很快该拖走拖走,该救治救治了,偌大的一个星际迷宫里,陆必行孤零零地坐在机甲里,面前摊着方才演习的数据。
说不挫败,是不可能的。
自从和林静恒定下三个月的约定,陆必行就一直住在机甲站的工作间里。林上将每天凌晨起来折磨自己的肉体时,他也已经在工作间开工了。挖空心思,依然不尽如人意。
而他毕竟还只是个年轻人。
陆必行允许自己发呆一分钟,随即迅速搓了搓脸,收拾了情绪——把过去几个月沉甸甸的心血和努力变成了一根鹅毛,吹口气让它们随风而去了。这是他少年时在机甲上碰壁碰惯了,修炼出来的两大技能:不把自己的感受看太重,不把自己付出的时间看太重。
因为感受是主观可控的,至于付出的时间……躺着睡几个月,时间不也照样会流逝么?说自己“付出时间”,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时,一个对接请求发了过来,陆必行一抬头,发现重三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重甲上的机甲接收台对他敞开了。
林静恒等在重三的机甲接收站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陆必行的小机甲缓缓停靠好,脸上没什么表情,背在身后的左手却把右手的指节挨个活动了一遍,怀疑自己是过分了。
跃迁点的问题,他在帮陆必行布置反追踪系统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只是自己默默调整了一下,没有提醒。
因为他知道自己吹毛求疵的苛刻,在陆必行面前总会刻意收敛,而“双刃剑”一样的跃迁点,在林静恒看来也确实不是重大瑕疵,对他来说,实战里甚至可以作为布置陷阱的道具——源异人就是这么死的……只是他没想到陆必行会求他参加基地的演习。
“我应该多转悠几圈。”林静恒想,“起码等四个半小时过得差不多再动手。”
机舱内气压调整完毕,陆必行从小机甲上下来了,林静恒远远地看见人,后脊一僵,显得更严肃了。
陆必行朝他走过来,两个人相对沉默片刻。
林静恒率先开了口:“一项工程,从最初构想到设计、再到建设完成,是非常艰难的事情,需要系统性的思考,还需要兼顾各种细节,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相比起来,挑一个漏洞攻击就太容易了,毕竟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的东西。虽然查找漏洞、弥补完善是必要的,但是如果有人觉得挑刺的人比建设的人更高明,那他只是纯粹的愚蠢而已……咳,不用在意他们。”
林静恒说着,想起年幼时偶有不顺心时,陆信会搂着他的肩膀和他说话。他下意识地想模仿一下,可他实在不是什么外向人,从来没跟谁这么“哥俩好”过,抬起的手半天不知道往哪放,越尴尬,独眼鹰的异端邪说就越是要跳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
林静恒的手心几乎快冒出冷汗来。
陆必行看起来有点惊讶,突然捏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在安慰我吗,将军?”
林静恒下意识地想抽回来,抽一半又觉得太刻意,不上不下地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