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把这番为难说了一遍。
杨蕴秋便笑了:“海图我到是有的。当初在家,长辈们曾送了一册海图给我。”
高义一怔,就见杨蕴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册书,装帧极为精美,封面是从没有见过的那种硬质纸张,还抱着一层小牛皮,四角都镶嵌了银箔。
杨蕴秋把它一打开,高义蹭一下,站起身,看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有掉出来——这种海图他从来没有见过,却一目了然,是那种很立体的图册,逼真至极。
高义伸了伸手,略微迟疑,杨蕴秋就把书递到了他手里。
大部分的海图他没见过,但他们经常走的的海路,却很熟悉,打开第一页就是,清晰明了,不用那种正经的老船工,就是新人下海,有这么一份东西在,也会安全很多。
更难得的是,侧面还标注了每年什么时候,经常吹什么方向的海风,什么时候容易下暴雨,还有其他的航海小知识。
这些知识,有一部分高义知道,但更多的,他本人也不清楚,估计就是家里那些老船工,凭着本能知道该怎么做,也不可能如此有条有理地整理下来。
“这……这……高某就厚颜无耻,请人照着公子的海图临摹一幅。”
这个年代书籍本来就珍贵,对于一个常年在海上行船的商人来说,这样的海图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绝对算得上可以传家之物。
杨蕴秋笑着点头。
其实,他还有点儿心虚,这海图是娃娃偷偷摸摸出去航拍了一回,照着照片制作的。没费多少心思,也不敢保证一丝不错。
高义兴奋地捧着海图出去,结果却找不出真正能够完全临摹的人来。
现在这个时代人们习惯画的那种海图,只有真正的老船工能够看得懂,寻常人看一眼就晕头转向,但杨蕴秋用的这一种,却是比现在的航海图还要先进方便一些。是根据未来世界星图的绘制方式,再加上现代的绘图理论改造的。
明晰清楚,比这个时代的海图超出岂止十万八千里。
可绘制这个,在没有智脑的条件下,对纸张,笔墨也要有很高的要求,这个时代的人要是想临摹,效果实在天差地别。
高义头疼了几日,杨蕴秋拿捏了几天架子。才故作意外地发现他的难题,便做出一副很不舍的模样,将海图赠送给他。
这下子,高家上下都不免十分的感激。
高义虽然不好意思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海图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
且他手里这一批货。是京城急需的,要是不能及时运送到,他们高家就要花费一大笔赔偿金。此事就算不至于干系到高家的生死存亡,却对他们三房至关重要,如果顺利,三房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一旦不顺,他们三房也要愿赌服输,付出代价。
得了海图,吩咐老船工们准备继续走海路运货,高义一听看见这些海图的老船工保证顺顺利利地,按时把东西送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杨蕴秋心里也高兴。
无论什么时候,人情债都不好欠,现在高义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把人情给还了,以后在相处便容易得多。
高义安排好船,运送货物回京。
在海上,他们高家可不怕裴家,论起在海上的势力,整个洪朝,第一阶梯的自然是萧家那等,依靠朝廷关系的海运豪门,而高家这样黑白两道关系都够硬的,家里还有自己的造船厂,应该能算得上是第二阶梯。
至于剩下的那些靠海吃饭的小商人们,就只能跟在这些豪门后面喝点儿他们剩下来的汤汤水水。
裴家是向来不沾这类生意的,连艘海船都没有,估计也不会花费大价钱雇佣海盗动手,要知道,他们这一趟是在近海行船,朝廷的水兵可是一招呼就能过来的。
杨蕴秋在集市上逛了几圈,这才发现洪朝的海运非常发达,每年都有大批量的商船运载了茶叶,香料,布匹,陶瓷,等等诸多物品出海,换回海外的各种特产。
一次成功的海外贸易,家家户户都能大赚一笔。
当然,要是出了意外,为此倾家荡产的也有不少。
除了几个底气够厚的世家豪门,寻常人家一般不会常常做这种冒险的生意,就是要做,也大部分跟在别人后头捡便宜。
货物运走,高义也就没在归县久住,而是准备启程去京城。晚上特意来找杨蕴秋,一见面便笑道:“杨公子,听说您想在归县安家?”
“在下出来游历,等安顿好,便想四处走走,现下在归县落脚,也无不可。”
高义眼珠子一转,就道:“既然公子是想出来见见世面,咱们洪朝,第一等的繁华地方,还要数京城,我京城方州乃是首善之地,且文化鼎盛,四大书院有两个就在此处,杨公子可不能不去。”
他早就确定杨蕴秋的身份不简单,而且前阵子,因为阿红喜欢,他竟然随手就教给小丫头画海图的方法。
虽说这种画法,似乎极为困难,好多术语阿红都听不懂,但也看得出来,这个公子哥儿是个大方的,要是能拢到手里,还愁他们三房不能出头。
想到此,高义是费尽唇舌,一心一意想说服杨蕴秋一起走。
杨蕴秋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他在这个世界了无牵挂,现在唯一的熟人就是高家这一家,总能算得上是缘分。
京城也一定比归县要好,去转一圈见识一下,没什么不妥的。
杨蕴秋答应了,高义立马就准备车马,离开归县,看那样子,完全没有前一阵的气定神闲。仿佛归心似箭了。
高家的马车不怎么样,但也比骑马要舒服些。
杨蕴秋没觉得不好意思,和高姑娘一样,也要了一辆马车坐,顺便让阿红陪着玩玩游戏,读读书,路上辛苦。但吃的比在海上的时候好多了,高家显然是大户,每到一个城市,都能找到他们的家的酒肆茶楼,吃上最好的饭菜。
这日,高义也骑马骑得有些累,就蹭上杨蕴秋的马车,听他给阿红解说围棋的规则。
眼下这个时代不是互联网时代,除非是家里有本‘棋经’一类的著作。要不然就是有老师教导,否则,寻常人连围棋的各种规则也不会知道,更不要说自学成才了。
高家当然不至于这般,但高家也没收藏棋经,且他们经义之类的书籍都没有读完。这类‘杂’书就更没有读了,对于围棋,高义也就是了解一些规则的程度。此时看杨蕴秋和阿红打谱,阿红已经勉强算是个初学者,他是完全看不懂,可光看着,就越发觉得对方高深莫测,到也不觉得无聊。
杨蕴秋却是哭笑不得。
老这么玩也没趣,便让阿红把高姑娘叫过来。
围棋,还是要两个人下才行。
没多久,后面的马车追上,根本不用停下。高姑娘就飞身跃到眼前。
杨蕴秋已经不奇怪了,这个世界当真是个武侠世界,好多人都习武。而且是那种飞檐走壁,不在话下的真正的武功。
阿红赶紧让座儿,她的天分很一般,高姑娘却是个聪明的,也跟着杨蕴秋学了些时日,还没有阿红长久,却已经能偶尔下出一些妙招。
虽然稚嫩,却看得出胸中自有沟壑在。
两个人你来我往,下得激烈,杨蕴秋其实是在下指导棋,一边下,一边笑道:“高姑娘杀招用的不错,只是大局观差一点儿,在这纵横十九道棋盘上,谁能掌控住局面,谁就能取得胜利。”
高家的这位小姐,听得眼睛里直冒星光。她最喜欢的不是下棋,而是听杨蕴秋讲棋,讲的不只是围棋,还有为人处世的最精辟的道理。
她这些日子废寝忘食,累得都消瘦了许多,又岂是仅仅为了这点儿闲暇时分的兴趣?
一盘棋没有下完,外面高家一管事就撩开帘子道:“公子,前面有一家酒肆。”
高义顿时怔住:“距离驿站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