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听张登说起纪念碑他都是一脸敬仰,想来这个纪念碑在江心岛应该是个地标,而且深受居民重视,我要是脱裤子在纪念碑上撒一泡尿,是不是肯定能激怒这个所谓的远救会,把他们的会长引出来?”侯杰想着想着,露出一个坏笑。
侯杰的身体经过强化,各项体能远高于常人,行动速度也是一样,不一会儿便走过了不算繁华喧闹的街道,走到了矗立在江心岛中央的纪念碑下。
那是一块钢铁制成的巨大长方体,远处看去像个巨人的墓碑,不知为何当侯杰看到这座纪念碑时,它给侯杰带来一种浩瀚如山的震撼感。
碑前不止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奇怪的女人,穿着去年冬款的韩版大衣,右手抚摸着纪念碑如同爱抚恋人,仰着头,视线似乎聚焦在某个名字上。
这是……某个重要的人战死沙场,名字被铭刻在纪念碑上了?
侯杰猛然停下脚步,像块木头般呆愣在原地,看着纪念碑下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将捆成一束束的花朵草叶放在碑下,也有人空手而来,跪地磕头;也有人碰巧路过,却要停下脚步,深深鞠躬然后离去;也有人像那女人一样,站在碑下,凝望着某个心中惦念不忘的名字,泪流不止。
奇怪的是,无论男女老少,他们来到纪念碑附近时都会放低自己行走和交谈的声音,就连碑下哭泣不止的那些人都很少发出声音,即使忍不住啜泣也会刻意压低,听不到那种哭天抢地的惨嚎声,只有肃穆庄严的寂静,山一样的沉重。
眼前这般奇景深深吸引了侯杰,他就那么站着,看着,直到悠扬的钟声响起,连响六次。
一队穿着素白衣服头戴塑料花花环的孩子在一位中年女人的带领下,脱了鞋子,赤脚走到纪念碑下。
这可是冬天,地面上冰凉粗糙,穿着鞋子都嫌冻脚,脱了鞋子该是什么感觉?肯定会冻伤,可这队孩子,大的看起来有十一二岁,小的看起来只有四五岁,一个个都死死咬牙忍着痛楚,没有一个哭闹或是流泪的。
“告诉老师,你们痛吗?”中年女人转过头,慈祥地看着那队孩子,温柔地问。
“痛。”一个小女孩终于没忍住,不争气地哭了鼻子,但又赶紧收声,不敢打破这寂静。
“我知道,孩子们,老师也痛。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只是脱了鞋,走了一百米不到的路,就这么痛。那保卫军的战士们,远救会的战士们,他们走过尸山血海,痛不痛?”女老师的语速不快,让每个孩子都能听清。
“一百多天里,是他们挺起胸膛站出来,永远挡在前方,才把丧尸和变异体挡在了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牺牲战士们的在天之灵,看到自己留下的儿女,因为没有了爸妈,被同伴嘲笑、欺负,他们的心会有多痛?”
几个小孩马上低下头,认识到自己犯了弥天大错。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他们的牺牲,或许没有父母的孤儿就会是你们?”
一个小孩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有人带头,之前低头知错的几个小孩全都弯曲膝盖,跪在地上,祈求原谅。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老师欣慰地笑了笑,指了指纪念碑,继续说,“知道吗,老师的未婚夫也在那,但是老师从不后悔让他参战抗尸。”
“因为,如果没有他们在最艰苦的环境里站出来,我们就不会有今天。我们吃不到热腾腾的饭菜,我们睡不到暖和的床被,我们更不可能享受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
“或许你们会抱怨,说远救会做的还不够,我们的生活还远远比不上灾难发生之前。但是你们一定要知道,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
“我们吃的每一口食物,都是他们用战斗和牺牲争回来的;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用血与汗浇灌的;我们以为理所当然的明天、后天、每一天,都是他们在昨天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
看着那位老师带着孩子们,向纪念碑一次又一次鞠躬,看着那些孩子们眼里闪烁的,前所未见的光辉,侯杰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之前愚蠢的想法扫出大脑,脸颊发红,为自己曾经产生过那样的念头而自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