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煖儿给父皇请安。”我微幅行礼道。
明晃晃的龙袍一动,他才回过头来,说:“煖儿?平身吧。”
“谢父皇。”
“煖儿怎会到此来了?”
“煖儿本是打算去水泠宫的,正巧看到父皇在琉璃院,便先过来请安了。”
“嗯,既然来了,就陪父皇坐一会儿吧。”
“是,父皇。”
等他坐下后,我才坦然地在他下方坐下。
“煖儿可知此处为何叫做望月亭?”他那俊朗刚毅的脸上泛着慈爱的笑意,眼中却又掩饰不了那抹落寞哀伤。
“因为站在望月亭中,可以看到水泠宫,尤其是沁心殿。”
其实我只是猜测的,因为刚才顺着皇上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了沁心殿,如此才联想到了“望月”二字。
“呵呵呵,煖儿好生聪明!连在朕身边伺候十几年的奴才,都不曾真正弄明白这‘望月’二字的含意,今日却被煖儿一语道破!当初,朕起这个名字时,正值中秋佳节,朕陪月妃和二皇子在此赏月……所以,所有人都以为‘望月’二字是由此而来的。”
“呃……那是因为煖儿不知道这段往事,否则,煖儿也定会那样认为的。”
“呵呵呵,煖儿,你与他们不同,你的心思总是别具一格。就如当年的月妃,总是有别出心裁的想法,总是让人觉得新鲜、好奇,那神秘的吸引力让人一点点的沦陷……朕与你们说话时,觉得很轻松。”
一代帝王,居然在我面前这样坦言自己的感情经历,那语气里的喜爱与无奈,就像一对孪生兄弟,既相互排斥又无法分开。
“深相忆,莫相忆,相忆情难极。银汉是红墙,一带遥相隔。金盘珠露滴,两岸榆花白,风摇玉佩清,今夕为何夕。父皇,何苦让自己总是活在回忆里呢?”
“好一句‘相忆情难极’啊!煖儿,难怪你与月妃会如此投缘,你们一样的好才华呀!寒儿此生能拥有你,便是他最大的福气了!只是,希望你们莫要像朕与月妃这般……”
不会这样的,如果南宫家无事,那么我与prince便能相守终生;如果南宫家出事了,那我也不会独活的!
“父皇,煖儿可否斗胆问一个问题?”
“^o^,好,你说,朕赦你无罪。”他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大逆不道的问题,那眼底的精明,让慈爱的脸庞更加的熠熠生辉。
“如果,月妃是生在南宫家,父皇将会如何?”
果然,他笑意不减,还越发赏识的看着我,道:“以煖儿对寒儿的了解,你觉得倘若他做了皇帝,他会如何对待你,以及南宫家呢?”
我一怔,这男人,忒精明了些,又把问题抛给了我。若是我知道答案,还犯得着来问你么?
“煖儿不知。”
“呵呵呵,煖儿啊,朕虽非圣贤,却也还不至于昏庸无能,忠奸不分。打天下容易,守江山难啊!朕在位这么几十年,费心费力的守着翎羽江山,很多事早就看在眼里了。当你全心全意地付诸于一件事情时,即使再难,花上几十年的时间,也会看得透透彻彻的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朕该去上早朝了,你去水泠宫吧。替朕……好好看看月妃。”
“是,父皇。”我压下心中的疑惑,他这番话太有深意了,我得在清醒的时候好好回味一番。
“喔,对了。”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对我说:“明日你大哥就要回朝了,到时候你随朕一起去太和殿见见他吧,想必你也很担心他的情况。”
“父皇?……是,煖儿谢过父皇!”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谢。
他点点头,大步走了。
月妃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了,陪我说了两句话,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喝了几口药竟也全吐了出来,更别说是进食了,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不行了。
若是在现代就好了,吃不下去东西,至少还可以挂点滴啊,补充些营养液,维持着生命嘛!现在呢,每天都无法进食,不病死,也被饿死了!
“怎么办啊?娘娘的情况越来越糟了,该怎么办呢?”小柔一说就哭成了泪人,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主子,她自己也瘦了一大圈儿了。
“小柔姐姐,月……月澈他来过了吗?”
“公……公子他三天前来过,后来他要奴婢好好照顾娘娘,公子应该是去找药材了。算算时间,公子也应该回来了。”
我点点头,说:“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马上通知我。”
“是,奴婢知道了。”
出了沁心殿,我并没有离开水泠宫,而是去了以前洛宇和洛寒的书房。这里依然干净的一尘不染,月妃病了,小柔却也每天都在打扫。
我一一地抚摸书桌上的每件东西,似乎觉得指尖都染上了淡淡的莲香……
“花妖,我们都是平凡人,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做到的。你已经尽力了,别再勉强自己了。”
这时,门口多了一道雪白色的身影,银发如瀑,白衣胜雪,光华万千,风华绝代。
他背对着我,清冷地说:“可是她是我娘,我无法容忍自己束手无策地看着她一点点的消失!”
“花妖,”我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说:“有人说,他们并不惧怕死亡,那只是通往一个神秘的世界,他们所不愿意经历的只是垂死的那个过程。看到身边的人为自己伤心、流泪,那会比自己自身的病痛更让他们难受。花妖,别让自己迷失在悲痛里,别让你娘担心、难过,好吗?”
他的手微颤,抽搐了一下,才缓缓握住我的手,然后慢慢转头看着我,紫水晶一般的眼眸第一次迷茫的、含着泪光的看着我,无措的像个在雪地里迷失的孩子。
“煖儿,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一个人。当年,师父用他的性命为我换来了水涧派的宫主,然后我便一个人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屠杀,最终才坐稳了宫主之位。可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无法安心入睡了,因为我只有一个人,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所以,我只能时时都保持清醒,提高警觉。就这样,一个人,生活了好多好多年。如果,娘也离开我的话,我就真的只能一个人,过完这辈子了。煖儿,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能是一个人呢?为什么只能这样?”
我直摇头,眼泪再次淹没了我的脸,“花妖,花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会了。以后,以后我来陪着你,你不是只有一个人的,花妖,不是了,好不好?”
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这时我才体会到,原来世上最冷的地方,不是北极,或是南极,而是他的怀里。因为他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从来都是冷冷清清,没有体会过温暖……
这么多年的坎坎坷坷,都只能一个人去面对,去承受,他该有多孤单呢?难怪会冷,会这么冷呢!
他双手捧起我的脸,两个拇指轻柔地为我拭去两腮的泪水,轻声道:“可是,煖儿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啊!又怎么可能……陪着我呢?”
“花妖……”我怔怔地看着他,是啊,我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而不自知呢?
“煖儿,如果你先遇上的人是我,你会爱上我吗?嗯?会吗,煖儿?”他眼神执拗地凝视着我,那么固执地看着,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才罢休。
“……花妖……”
我不知如何作答,告诉他不会?还是说其实自己对于洛寒并不是一见钟情,反倒是最先喜欢上月澈,对月澈心动?